一世笙歌一场空（1）

那雪覆落在窗边，掩住了窗棂的青色，徒留屋内的烛光……飘渺的烛光里，笙雨呆呆地望着那个人，任由大雪染白黑发，也一动不动·就那样看着那影，然后用冻僵的手去抚那黑色的长琴，一声声的哀婉穿透这万里的白色。笙雨只是一个卑微的琴女，不敢奢求他的一眼，明明得知他的高冷狂傲，却依旧如此的痴心，痴，世人皆痴，只为了一个字——“情”。

为了那一座令万人倾恋的江山，金钟仁整整一夜未眠，而笙雨，也便伴着一夜痛入骨的冷，抚了一宿的琴。他，独陌，爱的只有江山……你当真无动于衷吗？他走的时候，笙雨抬眸痴痴地看他，金钟仁一身战甲，轻轻的抚去笙雨头上的雪花，俯身道：“痴？”他转身而去，琴上的雪被战袍扫去了一角，她愣了愣，僵硬的起身，喃喃道：“为你，痴又何妨……”

长安的雪，一眼望去，怎么望也望不到尽头，笙雨抱琴走了许久，也未能看到独陌的一丝痕迹，也罢，大雪早就掩盖住他离去的痕迹罢……街角，一人见落迫的她，稍有失神……“姑娘，为何闷闷不乐？”柳青君白衣飘飘，与那雪色有几分相配，笙雨的双颊之上泪痕晶亮，他折扇握于手中，玩笑道：“姑娘这是被情郎负了？”看那人儿白他一眼，倒也可人儿，忍不住轻笑，“姑娘芳名？本君边伯贤。”“笙雨……”她一味的抱琴，不看他一眼，边伯贤看那黑琴，他认得，是长相思，他喃喃她的名字，眼中有一种不着边际的情丝涌动。

“哼…”笙雨转身离开，阳光下，黑发上的水珠闪闪耀眼。边伯贤望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也转身而去……傍晚之时，笙雨终是在城外寻得一落脚之地，那是一座琴楼，在茫茫白雪的城外独处一方，也不失一面景色，刚入楼中，两人皆是一愣。

边伯贤白衣胜雪，墨发垂肩，笙雨愣了许久，被他招呼坐下，他递上一杯苦茶，笙雨接过，呡嘴轻品，口中残留一丝淡淡的苦涩……“小雨……”笙雨黑发之下，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雅，侧脸而看，甚是迷人，边伯贤用手轻轻挑开几根发丝，苦笑的唤出了声。

“嗯？”笙雨有一丝躲闪，手却丝毫不离琴，只是用双眸看了柳青君又看，竟恍惚想起了金钟仁那高大的背影，脸上染了几处红晕……“能弹一曲吗？”

边伯贤托着下巴，看向那长琴。笙雨的手紧了紧，这琴只弹给他听，她犹豫着，终于，她不言语的起身，抱琴而去。

边伯贤一笑，细指挑开身后一层白纱，十指流动于琴上，一首静而微伤的曲调自他指尖划出，笙雨闻见琴音，猛地停住脚步，回头望着他，脑中闪过什么，他喃喃的唤她：“小雨……”琴声潇潇，孤冷悲寂，笙雨几次张口，却也没能叫出——贤哥哥。那一年，她14岁，弹的一手好琴，他，边伯贤又常常唤她小雨。

他们看月赏花，那一日，他在夜下离开了，听说，他是皇子，必要回那皇室中去，笙雨记得，他没有说一句话，没有给她留信，就走了……然后，她就成了落迫无助的琴女，直到遇到了金钟仁，而她已经渐渐忘了边伯贤，她早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小雨了。

曲毕，他柔情似水的挽上她，拉她走向琴楼之后，此时，夜色已暗，月色朦胧清婉，满院的梅花让笙雨停下，边伯贤的声音绕入她的耳内：“小雨，当初我不是有意要离开的，这些……都是为你种的……”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还有深深的歉意……“你认识……金钟仁吗？”她不着边际的问他，似不曾将他的话放进心里，见他沉默，她对着他笑了笑，抱着那琴朝外走去，他是皇子，而她终究是琴女，不知何时，她早已习惯了没有他。

“我不认识，这么晚了，先住下吧！”他一把拉住她，笙雨本想拒绝，但回眸间看到边伯贤祈求的眼神，心中还是软了下来，草草的答应了。笙雨抱琴进入楼内，边伯贤却面色一沉，对着那散发幽香的梅间沉声道：“出来吧！”梅花纷纷落下，闪现一人，那人轻轻道：“殿下，那金钟仁，正是领兵的人……”边伯贤挥了挥手，人影一闪而过，不见踪影，他抬头，月色依旧清婉如初。

他苦苦笑着：“小雨……我需要保护你，原谅我……”笙雨在楼上，看着刚才的一幕，看着那白影入楼，才转回身去，刚刚将油灯点起，便听见了门外那沉稳的脚步声，边伯贤叩响木门，缓声道：“小雨……”犹豫再三，笙雨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门，她静静地看着他，沉默着。

“两年了，还好吗？”他倚在门边，借着烛光看着她的侧脸，依旧习惯性的挑开她额前的发丝。

笙雨背过身去，然后听见他轻轻道：“明天，我带你去赏雪吧……”那声音沙哑的带着祈求……她点点头，将门硬生生的关上，边伯贤一怔，既而轻笑，多么希望你再叫我一声贤哥哥……第二章这日清晨，待笙雨下楼，边伯贤早已在楼下等她，他依旧握着那折扇，然后走在前面，任由她在后面慢慢的走着。

被雪一盖到尽头的地方，只是在一个矮山脚下，却是身在其中如入空灵之境的感觉，远处隐约间可以见到几枝寒梅，却也显的孤单落寞……“我想看梅花……”笙雨的目光看向前面，几枝独梅后那点点粉色。

“好！”边伯贤笑了笑，几乎不假思索的挽着她跑进梅林，就像两年前，他唤她小雨，然后领着她去看月亮那样，只是，他现在做的，是弥补，弥补他两年前的不辞而别，弥补他骗了她选择回到皇室的谎言……梅花凌凌散散，落在地上，笙雨用手轻抚花瓣，脑中全是金钟仁，金钟仁的背影，金钟仁说“痴”时的笑，再一抬眸，却是长发散落，被边伯贤护在身后。

她看着他，想起那夜雪地，她长跪了一宿，只为眼前的人——金钟仁。

金钟仁手握长剑，对着边伯贤，抬眸看她一眼，冷冷地说：“笙雨，我不想伤你。”对于笙雨，金钟仁终是不忍……她下意识地退后，却见金钟仁长剑刺边伯贤，边伯贤一闪而过。

笙雨站在梅树下，内心是矛盾，但她所求的竟是边伯贤不要伤他……所以，当金钟仁倒下时，她忍不住扑到了金钟仁身上，眼泪就那样纷纷掉落，而抵在金钟仁喉咙上的剑也是猛的一颤，边伯贤愣住了，他曾经捧在手心的女子，喜欢上了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