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今天几号？”

“九月二十。”

“年份？”

“……2020年。”

父母在一旁絮絮叨叨地数落他太拼工作不要命，要是不大半夜赶回京怎么可能发生车祸，万幸是没出大事，语气又是心疼又是责备，鹿晗满脑子回放的却都是他们进来之前自己和***的这段对话，2020年……现在竟然是2020年？！为什么他一觉醒来所有事情都不对了？！

***站在一边角落里，担忧地看着床上神情恍惚呆滞的鹿晗，他终于也觉察出了鹿晗的不对劲，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他，但现在他父母在，自己只能装透明人。

鹿晗陷在打击里回不过神，鹿妈妈连着喊了三次他的名字，才勉强有了一点反应，视线慢慢转到自己爸妈的脸上，明明记忆里还正值中年意气风发的父母现在两鬓却都有了掺杂的白发，眼角的沟壑更是清晰可见，那一瞬间鹿晗鼻子一酸，突然就觉得特别委屈。

老两口也发现了儿子的反应有些奇怪，不放心之下又让鹿晗的助理去把医生给叫了来，鹿晗垂着眼睛，在医生询问的时候沉默了半晌，才哑声道：“我不记得了……”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主治医生皱着眉说出自己的结论，脑部神经受损，记忆倒退，具体情况还要做详细检查才能确定，能不能恢复，现在还不好说。

鹿妈妈捂住嘴当场就流下了眼泪，鹿爸爸沉着一张脸紧绷着额头仔细询问医生相关的情况，***用力握紧了拳，红着眼睛看着鹿晗，神情难过，似乎完全接受不了他失忆的事实。

鹿晗的视线对上他又很快躲开了，对着***，想到他们之间存在的他完全想不起来的不正常男男关系，他只有大写的尴尬。

即使鹿晗父母看自己不顺眼，鹿晗也一直有意避开不搭理自己，***还是默默在医院守了他一整天，期间去找医生详细问过几次他的情况，得到的答复都是不容乐观，***的心情沉到了最低谷，到了晚上，鹿妈妈留下来陪夜，他只能选择离开。

第二天一早一贯浅眠在医院根本休息不好的鹿妈妈被鹿晗给劝了回去，昨天醒来见到那个男生给他买了早餐来，现在鹿晗已经知道他是自己的几个助理之一，姓陈，人很活泼也没啥心眼，可以放心使唤。

小陈一边把给他买来的热粥倒出来一边嘴巴不能停地说着外面的事情，说他的粉丝听说他醒了都很高兴医院外面聚集的人已经被劝走了很多，又说到那些媒体记者烦死了工作室的电话都快被他们打爆了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网上还冒出来各种瞎爆料的，最后又说到他刚才来的时候在医院侧门好像看到了***的车子，还以为他已经上来了呢。

鹿晗沉默着听他念叨，听到***的名字时才神情微动了一下，小陈是两年前才开始跟他的，并不知道他和***之间具体的事情，只是听其他人说他们已经谈恋爱很多年，所以这会儿提到***完全没想过自己boss可能会不高兴。

粥喝到一半，有人来敲门，看到进来的人是老高，鹿晗松了口气，他现在确实很想找个人说话，有一肚子的疑问想要问清楚，父母显然是不合适的，而他从昨天到今天唯一见到的父母之外的熟人，就只有老高。

老高的胳膊骨折了上了石膏吊着手也很狼狈，但比起鹿晗却要好很多，把小陈打发走，他一屁股往床边椅子里一坐，就狐疑地盯着鹿晗打量了起来。

鹿晗皱眉：“你怎么变这么沧桑了？”

老高：“……”

在鹿晗的印象里，老高还是当年刚进大学时那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文艺青年，但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俨然已经是在娱乐圈浸淫多年一股子市侩味的老油条，也不怪他会这么说。

刚才他终于想起来让小陈找了面镜子仔细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样子，他还是那个他，但二十岁的自己跟三十岁的自己很明显不可能没有区别，不单是当年的青涩不再眼角多出了细纹，连自己都能觉察出来气质也完全不一样了。

鹿晗很郁闷，换了谁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平白长了十岁，丢掉的还是青春最宝贵的那十年估计都高兴不起来。

“我听说你失忆了，只记得二十岁之前的事情，真的假的啊？”

“真的……”半靠在床上的鹿晗无奈道：“我记得你，你是我铁哥们死党，我们是高中同学，后来我去了韩国，你考上了大学，我进了sm公司，再之后一觉醒来我发现我躺在这里，出了车祸变成了三十岁的我。”

老高原本想揶揄他的心情在听到鹿晗情绪低落地说出这番话时突然就变成了不是滋味，犹豫了一阵，又问他：“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这十年间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吗？”

鹿晗摇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我连我怎么变成现在这样的都不知道。”

“在韩国出道，后来解约回国发展，这些都不记得了？”

鹿晗还是摇头。

“……那***呢？你不会连他也忘了吧？”

这才是鹿晗现在最头疼也最想找个人吐槽的事情：“我知道他，他也是sm的练习生，我跟他有交情，但不算熟……”

这下老高都不知道他到底要同情哪个了。

“他是你男朋友，你们谈恋爱……我算算，到现在正好是七年，你为了他要死要活跟你爹妈出柜被打得差点残废，两个月前你们还不顾两边团队劝阻高调在微博上出柜，你特么现在告诉我你不记得他了，他对你来说跟陌生人没有两样？！”

鹿晗：“……”

他为了***要死要活甚至不惜牺牲亲情和事业对公众出柜？怎么听都觉得不科学……

“我明明喜欢女人……”

“你可得了吧，你喜欢女人那都是八百年前的老黄历了，当初还是你死皮赖脸追人家***，被拒绝了喝醉酒发酒疯大半夜打跨国电话来跟我哭诉他薄情寡义，我让你想开点别在他一棵树吊死你偏不听，说是你就认定他了这辈子非他不可，现在你们柜也出了还打算要结婚了你跟我说你喜欢女人了？你逗我呢？！”

鹿晗再次语塞……这怎么可能是他做出来的事情，老高才是在逗他吧？

“可我现在都不记得了，他对我来说也就是比陌生人稍微好一点，我根本不觉得我喜欢男人，你就算现在告诉我我以前有多喜欢他对我来说那都不真实和听故事没差，也根本接受不了，我能有什么办法？”

虚掩着的病房门外，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的人无力垂下了搭在门把上的手，嘴角牵动，尽是苦涩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