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西门

“刚才那个…是你养父？”

丰楚轩看到牛超拎着酒瓶在桌子上磕了一下，对瓶吹了一口，眼角抽了一下。

“嗯。”牛超没注意到丰楚轩的表情，他是真的饿了，低头吃的很快。

“那你这几年一直……”是靠什么生活的，半句话哽在喉咙里，丰楚轩话到嘴边说不出来。

是偷吗？还是他养父？丰楚轩不知道他更愿意相信哪个答案，但是他也知道固定的工作和收入，对于牛超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几乎是不可能的。

“上学的时候，我想读美院的，可老头说读书最没用了，我读完中学就没再读了。”

牛超顿了一下，眼神清浅，他不想去看丰楚轩的反应，拎着酒瓶把最后一口倒在了丰楚轩的杯子里。

丰楚轩下午还要上班，自然是不会去碰。

他这么做，就好像把闷在心里的东西分享给丰楚轩一点，也只能是那么一丁点儿，余下都灌进胃里，化开便是苦涩的味道。他从不奢求有人能够感同身受，但还是对丰楚轩抱有一些期待。

“老板，再来两瓶啤酒。”

丰楚轩见牛超还要接着喝，想要拦他但还是忍了。

这些心事……他从来没跟别人说过吧。伤疤闷得太久，就容易好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画画吗？”

牛超点点头，想起那张藏在画册里的画。他有时也在想，如果当初没有被拍花子拐走，他应该活得足够平凡，做自己想做的事也可以变得简单许多。

可是这样……好像就遇不到丰楚轩了吧。

嗯，所以老天爷还算公平的。

“我下午想去公园写生，不是答应你了嘛，就先找点事做吧……一张人像按十块钱算的，应该也能赚不少钱吧。”牛超掰着手指在算，脸上得意的笑又像个孩子。

丰楚轩见牛超心情好了许多，忍不住摸摸他翘起的头发，笑道：“那你先给我画一张看看，别到时候都砸自己手里卖不出。”

他说这话只是打趣，对于一个能跳八年popping的人来说，面对自己热爱的东西，有这样坚韧执著的追求，丰楚轩自然相信牛超画画也是差不了的。

只是身陷囹圄，他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

在酒精的作用下，牛超的眼角有些泛红，微醺的酒气喷在丰楚轩的耳边：“丰楚轩，下回…你给我当模特吧。”

我还没画过…裸模呢。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很细，像小爪子一样在丰楚轩身上挠了一下似的。咬字的时候，舌尖还扫了一下嘴唇，更像是发出某种邀请。丰楚轩抓住牛超的手，几乎是带着警告和命令的语气：“你这副模样，以后不许给第二个人看到，听到了吗？”

太招摇了，若是被哪个主瞧见了，可怎么好。

他现在，可是有主的了。

“妞妞，走了。”丰楚轩掏出手机结了账，拎了两瓶白酒塞到牛超怀里。

“这是给你们家老头带的，省得他再骂你。”

牛超喝醉的时候，其实脑袋还算清醒，就是反应不太灵敏了。丰楚轩看着牛超上了公交车，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

才两三瓶而已……不致于吧，是一开头喝猛了？

不会是…装的吧。

丰楚轩看了下表，他下午的班要迟到了，就没再多想。

不过，还真被他猜中，牛超喝醉的样子，的确有一半是装出来的。

那种话若当着清醒的时候还能说出口，岂不是要羞死了！裸模什么的，他现在想想，都觉得脸在发烧。牛超回到老屋，对着镜子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质感打在脸上，才找回一点真实的感觉。

晚上等丰楚轩下了班，让他来公园接我吧。

牛超这样想着嘴里哼起小调，背着厚重的画板和颜料，倒真和美院的学生，有几分相像。

下午所里的事不多，丰楚轩回去的时候，看见余警官还在打牌，他过去帮一个同事整理户籍资料，估算着牛超应该到家了，想发条信息问问，刚才他醉成那个样子，着实让他有些不太放心。

他打开微信，翻到了一条妹妹发来的信息。

哥，我来你这儿玩两天，你下午来接我吧。

他来X市一段时间了，和家里联系最多的，也就是他这个妹妹了，丰楚轩跟所长请了半天假，又会公寓开了车去北站接妹妹。

“丰菁润！”

丰楚轩看到妹妹朝他冲过来，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小丫头，才几天不见，又长高了吧？”丰楚轩用手比了比她的头，眼里满是宠溺的笑意。

“我先带你去酒店放行李吧，晚上想去哪吃，哥带你去。”

丰菁润观察她哥好一阵，犹豫的开口道：“哥你是不是最近交女朋友了，心情这么好。”她还记得当初她哥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抽烟抽的很凶，是她强制让他戒掉的。

“呃……算是吧。”他现在一想到妞妞，眼睛里就会不自觉的堆起笑意。

他现在…是去公园画画了吗？

丰楚轩掏出妞妞给他糖塞进嘴里，想给对方发条短信，却意外接到了妞妞打来的电话：“你在哪呢？”

“怎么了？”

“你下班之后，来公园接我吧。”

丰楚轩看了一眼身旁的妹妹，觉得今天让他们两个见面，有点太仓促了：“我今天还有点事，你画完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隔着十几米远的地方，牛超眯着眼，灭掉了手里的半支烟。

有你大爷的事。

偷腥都偷到老子眼皮子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