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碗粥

陆流，有人找你！”

　　秦舟的声音纯净清脆，辨识度极高，有着少女独有的干净和甜冷，顺着门外微热的风，施施然传到陆流耳中。　　方才下课，陆流在抽屉低头玩手机都没理她，更别说此刻正在睡觉了。

　　唐诗逸根本就没抱多大的希望，只是觉得由别人喊出来的话，陆流不理会，至少自己也没那么尴尬。

　　谁知，下一秒……　

　天花上的风扇吱吱地响，吹歪了男生额间的细密短发，他眉头松动了几下，睁眼的同时，曲着的脊背也渐渐伸直起来，夹着睡意的双眸破天荒地朝后门看去。

　　唐诗逸瞪大了双眼，有点不可置信，但很快她又恢复了那一份在喜欢的男生面前独有的羞赫。

　　满脸通红……

　　心乱如麻……

　　甚至乎，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下一节课。

　　她拍了拍自己微红的双颊，仍觉得刚刚的那一切有些恍惚，脑海里构思满满，连后续的发展她都一一想好了。　　陆流肯看她了，而且不止两秒，虽然没有离开位子走出来找她。

　　但这一切也已经够她乐好一阵子了。

　　*　　一班的第五节 课是化学课。

　　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把化学反应的现象解释得津津有味，可陆流却听得心不在焉，思绪飘飞。

　　方才下课觉得有些累了，就趴在桌上，侧着头，阖着眼，谁知一下子就浅睡了下去。

　　任何人对于自己的名字都是敏感的，听到有人喊他，陆流下意识地皱了皱眉，睁开眼的同时，他悠然间听出了是她的声音。

　　像冬日里不畏严寒吃着最爱的冰淇淋，甜冷清脆，又挟裹着一丝急促。

　　他刚侧过身，视线朝她的方向望去，小姑娘便鬼投胎似的小跑走开。

　　细碎的刘海下，干净水盈盈的双眸澄澈得恍如晨间的露珠，侧脸白净小巧。

　　竟让他在枯燥的校园里擢取到了那么一点甜味儿……　　*　　最后一节下课，秦舟整个人像打了兴奋剂一样，眸子亮晶晶的，她迅速盖好笔帽，踢了踢顾绵绵的椅子，催促她：“快点快点，绵绵，今天饭堂有新奥尔良鸡扒，再不去没了。”

　　“知道啦。”顾绵绵一盖上课本，嚯的站起身来，跟秦舟半拉半扯，一溜烟，跑离了教室。

　　俩人一边走，还一边有说有笑的……

　　顾绵绵：“你以为我不记得你周一的中午要去饭堂抢鸡扒吗？也太小瞧我了吧，我的记性那么好。”　

　秦舟打哈哈地说：“是是是，我们的班长大人记性最好了，要是你去文科班，绝对虐死那里的人。”

　　“哈哈哈，不敢当不敢当，我也就在我们俩之间吹吹牛。”　

　“我也就说说。”　

　顾绵绵：……！！

　　她们附中饭堂采用的是同等价格一肉一菜式，菜色不多也不少，只是经常会把几道比较热门的菜品混淆，放在惯性的某一天摆出来。

　　例如：星期一热门抢手的菜色是新奥尔良鸡扒和土豆丝，星期二是辣子鸡和酸甜茄子，……　

　星期四的菜色最差，学校在管理方面不算很严，秦舟和顾绵绵在高一就达成了共识，去学校外面吃饭，顺便还可以捎一杯最喜欢的芋香奶茶回来。

　　一班大部分的同学走后，陆流才慢悠悠地放下正在写字的笔，跟着那群人闲闲散散地踱去了饭堂。

　　对于男生来说，他们并不挑食，有肉就行，这个时间点去，估计队也排得差不多了，省去了在饭堂傻乎乎愣站着等打饭的时间。

　　秦舟如愿以偿地打到了自己念想了好久的附中牌新奥尔良鸡扒，喜滋滋地跟在顾绵绵的身后，找了个比较偏僻人少的位置坐下。

　　顾绵绵吃掉一根青菜，用筷子戳菜盘上的鸡扒，说：“早上，老师让我和李志成问一下同学们的意见，拟一份班干人选。粥粥，你还当宣传委员吗？”

　　“啊？”秦舟晃了晃神，立马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她默了片响，徐徐呼出一口浊气，还是忍不住问，“可以吗？”

　　顾绵绵轻轻咬着筷子的尖端，有点不太懂秦舟话里的意思：“完全可以啊，你的画画功底那么好，上学年的黑板报不是还得了奖吗？班上应该没有人会反对的吧……”　　秦舟干笑，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把自己的负面情绪带给顾绵绵，旋即她很配合地嗯了一声：“有道理，那我就当吧。”

　　“好，下午回教室我就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秦舟轻笑，低头扒饭。

　　突然，眼前一道暗影落下，秦舟抬头，正好看见周纪宇、凌兴锐、景诚还有陆流他们四人浩浩荡荡地走到了自己这一排的餐桌前。

　　四人隔桌而立，秦舟有些讶异地抬了抬眉。

　　周纪宇和景诚最不要脸，俩人大大咧咧地坐下。　　周纪宇直接坐在秦舟正对面，笑问：“你们怎么跑这么偏僻的地来了，我们能坐这吃饭吗？”

　　顾绵绵看着坐在自己正对桌的景诚，翻了个大白眼，心想：你俩屁股都贴凳子了，还用问吗？　　秦舟懵懂点头。

　　眼角的余光竟然有意无意地瞟到最右边的某位冰山脸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

　　紧接着，四人纷纷在秦舟和顾绵绵的对面落座。　　周纪宇得到允许，没心没肺地吃着饭，期间还瞄到秦舟的饭盘，随口那么一说：“秦舟，你怎么吃那么少？”

　　秦舟疑惑抬眸：“不少啊。”

　　周纪宇：“怎么就不少了，你菜都没吃几根，不信你看顾绵绵的饭盘！”　

　他话音一落，顾绵绵倒不干了，她停下正在吃饭的动作，瞟了过去：“周纪宇，你什么意思啊？”

　　周纪宇被吼得一脸懵逼：“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看秦舟那么瘦，还吃那么少，随口一问，关心一下同学而已。而且看你那么健康，对比一下嘛，说一说还能让你少一块肉么？”　　景诚像看傻子一样看他，默默摇头……

　　顾绵绵咬了咬后牙关，突然眼角瞄到坐对面的某人，话锋一转，语重心长地说：“你那么闲，我觉得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一下你旁边的那个戴眼镜的瘦子健不健康吧！”　　景诚：？

　　秦舟捂脸轻笑，眼睛笑成了两个弯弯的月牙。　　再一抬眸，便看见早上刚来过一班两次的那个女生唐诗逸和她的闺蜜捧着饭盘，咬了咬下嘴唇，含着浅浅的笑意，直往这边而来。

　　由于陆流是坐在四个男生中最侧边的位置，他的左边刚刚好有两个空座位。

　　唐诗逸捧着饭盘二话不说就坐在了陆流的左手边，可能想给陆流一个惊喜，坐下的时候动作过于心急，一个不小心，竟把菜汁洒出了一点儿，直接溅到陆流白皙干净的手腕上。

　　如此大的动静，即刻迎来了周纪宇和顾绵绵他们几人的围观。

　　陆流抿着唇，没说话，周身的冷气压却滋滋地冒出。　　唐诗逸觉得丢脸极了，有些懊恼自己的弄巧成拙，她咬了咬下唇，有几滴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同伴手忙脚乱地替她递来一张纸巾，她刚把纸巾摊开，想帮陆流把手上的汁液揩干净。

　　岂料，身侧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捧着吃了一半的菜盘站起了身，一声不吭，在众目睽睽之下，越过了唐诗逸，绕了半个圈子，走到秦舟的身侧，坐下。

　　景诚摇了摇头，为唐诗逸点了个蜡。

　　凌兴锐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秦舟垂着脑袋，吹了吹自己轻飘飘的刘海，默默翻了个大白眼，暗暗咬牙，嘟囔着：“好、拉、仇、恨、啊。”

　　虽然她和顾绵绵选的位置在饭堂里还算偏僻，但是由于某人的原因，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这里就成了众女生关注的焦点。

　　秦舟用筷子戳着盘里躺着的那半块奥尔良鸡扒，总觉得自己成了一个活靶子，四面八方如刀刺般的视线朝她投射过来，戳了她满身。

　　尤其是斜右侧，刚刚得罪那位“大爷”的女生。

　　*　　秦舟低头，快速扒饭，不想过于久留，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她就拉着顾绵绵逃离了现场。

　　陆流吃饭一直都很安静，即便刚刚发生那场闹剧，他依旧是一言不发。　　吃得差不多了，他放下筷子，随便扔了句“我回去自习”，便也离开了饭堂。　　待周纪宇、景诚他们走后，唐诗逸重重呼出一口气，整个人蔫了一般。

　　但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自责，像是要流出眼泪来，恨不得挖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

　　怎么就那么笨呢，全搞砸了……

　　同伴看了她一眼，有些担心：“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觉得自己太笨了，刚刚那一瞬间把早上仅有一点好感给败光了，我怎么就那么笨呢。”唐诗逸心里又酸又涩的，泪花就悬在眼边，险些掉出来。

　　同伴敛着眉，认真思虑了片响，还是觉得不对劲，忍不住给她分析：“诗逸，你早上是不是看错了？或许他看的根本就不是你呢？”　

　唐诗逸整个人立马顿住，抬眸看她，眼里的怒意已经渐渐腾升起来。

　　同伴被她这副表情刺激到了，立马摆手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我认为，一个男生如果真的喜欢一个女生的话，是不会因为她做了一件小错事而生气的，至少我爸爸就不会。不过，也可能跟男生的性格有关。我在怀疑的是，陆流会不会对刚刚吃饭坐她旁边的女生有好感，你想想啊，那可是他第一次主动坐女生旁边吃饭啊。”

　　唐诗逸一听，想也不想，即刻反驳：“怎么可能，陆流如果喜欢她，干嘛不喜欢我？我哪儿比她差了？他不过是不想坐我们俩对面罢了。他一定喜欢我，刚刚下课的时候他明明跟我对视了的，还不止一两秒，他脸上的表情是不会错的。我懂你说的那些道理，可是，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至少，眼睛是藏不住的。对吧？”　　“……”好，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