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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零章:这是,十七年后的故事

这是,十七年后的故事

刚打开舱门,便有寒风拂过,驱赶着流窜在我身体之中的暖意。

攥紧大衣的领口,将笼罩在自己周围的那一股沉闷的气息化为一口粗气呼出,燥热的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很快化为白雾变得飘渺虚无。

过道的窗户染上了夕阳照耀下的褐红色,余光撒在我脸上,对此身体并不会有一丝的暖意。

在沉淀、寒冷的空气中,路旁的暖气仿佛从未存在,旅客们忙碌的脚步声回响在耳旁,每个人脸上不约而同挂着凝重的神情,像是事先安排好的一样,没有任何沟通。

对于在不久前,在旅客们即将到达这片「赏樱胜地」时弥漫在整个机舱的那种兴奋、喜悦的气息来说,现在这种气氛是怪异的。

就仿佛所有人心镜与我相近。

但事实上,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我来到的这片「赏樱胜地」中没有“樱花”的存在。

科普君日语中:樱花和樱良的发音相同。

——

无论是干燥的空气,还是刺痛脸颊的风,又或者是从脚底爬上背脊的寒气,都只是让我觉得有些麻烦,而非嫌恶。

毕竟这种现象对于与其相对应的季节来说,不算过分,与其去厌烦它,倒不如去适应它。

话说,现在是春季还是冬季来着?

对四季流转的伤感,早已从我的心里消失。

我也没有要任何刻意去记住的理由,因为尽管四季如何轮回交替,会跟随在我身后的只有我自己的影子而已。

办完手续,慢悠悠在前往大厅的过道上行走,可能是所在地刚好是临海的缘故,刚走到机场大厅,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潮汐味。

在等待中,太阳以可观测的速度规规矩矩地缓缓落下,风理所应当般变得般变得愈发狂躁,整个机场飘荡着的潮汐的气味也渐渐变强,玻璃外海浪来了又回,闪着萎靡的光芒,美丽中透着一丝凄凉。

宫田一晴嘿春树!这边。

熟悉的声线将我的注意力从浪花上吸引了过去。

一睛君在「等候区」向我挥动着双手。

除了留了一缕小胡子以外其他跟印象中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我见到他的一瞬间我感觉总算能从沉闷的气氛中获得些许喘息的机会。

——

上车后,一晴给我盖上一条看起来就很暖和的膝盖毯,还贴心的专门将吹着暖气的空调出气口调往我所坐的副驾驶座上。

即便这种程度的供暖措施也已经足以让我产生脱掉身上外套的想法了。

更别提他还递过来杯腾起一股股白雾的咖啡。

在确定反复确认把我安顿好之后他才安心地启动汽车上路。

散发热气的咖啡,仅仅是捧在手心里就感觉十分的温暖,而且腾起的热气仿佛迷路的孩子一样摇晃着的样子让我实在有一些下不去口。

宫田一晴咖啡要凉了哦。

一晴君满怀善意的提醒把沉浸在咖啡体感上热意的我拉回到了现实。

志贺春树我是猫舌啦……

科普君“猫舌”源自于日语,读ねこじた。据说猫的舌头极为敏感,天生就很怕烫,所以就把这种体质称之为“猫舌”。

在我啜饮咖啡过后,我不由得吐槽一句。

志贺春树这是怕把我冻坏了,回去难跟恭子交差吗?

一晴愣了一下,然后发出爽朗的笑声。

宫田一晴哈哈哈——

一排一排路灯拉出长长的尾巴从我们窗边掠过,外表看起来很邋遢、马虎的一晴君事实上很沉稳,就连驾驶方式也是如此。

搞得我都想要雇他来当我的司机了,虽然我很少出门,但也不妨碍我产生这样的想法。

宫田一晴你这次回来多久。

志贺春树差不多一个星期。

宫田一晴具体清楚自己要回来干嘛吗?

志贺春树好像是来参加一个签名会。

说真的,接到这个工作安排时我有一些意外,毕竟我已经可以称得上是一个过气的小说作家了,签名会这种东西应该跟我够不着边界的。

宫田一晴好像?对待工作认真点啊,混蛋!

说完一晴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对此我也只能附和着露出苦笑。

志贺春树那么,你这几年怎么样?

宫田一晴挺好的,家里贷款买了个新房子,还添了两个小公主,刚开始过得还比较苦,现在就好多了。

志贺春树用不着贷款啊,需要可以先跟我借……

没等我说完,晴一硬是盖过了我话语。

宫田一晴你觉得恭子会有可能同意吗?

说完,晴一随即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看着他那不明朗的笑颜,我的视线逐渐润化,嘴角上扬,即使是结婚了但在恭子面前依然很难掌握绝对的话语权吗?

哎,那也没办法,毕竟对象是恭子嘛,合情合理、合情合理。

——

可能是坐飞机坐累了吧,空调吹出来暖和的气流,让我寒冷的身体感到很舒服,连着打了好几个哈欠。

宫田一晴今年,日本这段时间一直很冷呢。

志贺春树是这样的吗?

我托着下巴,注视着窗外不断穿梭的景物,不自觉目光依然会锁定在最让我在意的事物中去。

志贺春树樱……花,原来已经是春季了啊。

思维在跳跃,在回忆中无比清晰的画面,在樱花的诱导之下在脑内飞速闪过,尤其是那个已经消逝的笑颜……

为了不进一步被复杂的情绪左右,我将视线放回到一晴君上。

是因为对我的刚刚的发言感到意外吗?还是我现在表情实在太过糟糕,一睛投来了难以寻味的目光。

宫田一晴那你呢?在国外过得怎么样?

志贺春树编辑如果没有给我安排活动的话就一直在家里看书,赶稿子。

宫田一晴哈哈哈,很有春树你的风格呢,那么情感方面……

说着一睛将视线移向我的无名指上,指尖通透的银白色戒指,在路灯的照耀下闪烁着宛如霓虹般炫彩夺目的亮光。

一睛上扬的嘴角并没有变化,只是眼神有些伤感的摇动着。

还没等我做出回应,他便自圆其说般说了一句。

宫田一晴一如既往呢。

然后将目光转回到马路上。

微微的笑容看上去有一些担忧的神情,让我无法用牢骚和玩笑去回应。

志贺春树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已。

合适的人已经随着春风飘散。

可能不会再有。

沉闷的气氛,蠢蠢欲动地打算再一次将我笼罩,为了阻止这一现象,我想要找个别的话题将气氛调和到正轨。

但注意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一晴君,在我思考的间隙摆出一副很严肃的神情,让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组织好的话语重新咽了肚子里边去。

虽然心底已经大概知道他要说什么话,但我只能被动得等待着。

片刻过后一睛君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开口说道。

宫田一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觉得你也是该放下来了。

志贺春树早就放下了,你放心。

说完,我决心要终结话题一般,从口袋里拿出香烟,尝试要将心中的愁绪通过香烟排除体外。

烟雾开始摇晃,车内飘起了焦油的香味。

志贺春树咳咳——

喉咙发痒的瞬间,我就意识到烟草的香味不仅不能让我舒心,而且吐不干净的愁绪淤积在身体里面只会让我的心情也变得更加郁闷。

宫田一晴明天,跟着恭子一起去看看她吧,还有顺便去拜访伯母、伯父他们,他们看见你回来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志贺春树什……

刚被香烟呛到的我一时间跟不上一晴跳跃的思维,这段话不像是会从我熟识的那个「口香糖君」会说出来的。

观察他的表情,发现有些苦涩,果然这段话不是出于他本心。

既然如此我也没有理由将气愤的情绪抒发在这个“提线木偶”上。

我将还有很长的烟按在车门旁的烟灰缸,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说

志贺春树不行啊!工作安排得太紧,估计抽不开身。

我编造了一个可信度就跟可行性一样低的借口,打算借此糊弄过去。

同时这也相当于给他一个台阶下。

宫田一晴怎么突然就对工作那么认真了?

一晴苦笑着吐槽道,但似乎没有放弃的意思。

宫田一晴但多少还是能挤出一些时间来的吧?

话语中像是附加了被丝棉绞住脖子般的压迫感逼近了我的心中。

这个让人打心底感觉不舒服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从胸中涌出了莫名其妙的违和感,乱成一气地交织在心头,一直压抑了某些重要东西的焦躁在体内此涨彼伏,让我禁不住握紧拳头。

志贺春树除了工作还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啊!绝对没时间去理会这些杂碎的琐事的!!!

我发出不悦的怒喝声,想彻底让一睛闭嘴。

宫田一晴樱良,绝对不希望看到你因为她变成这副模样。

但我没能如愿,几乎没有间断,我们的话语间。

那是沉静的,毫无霸气的,寂静声音,好像轻微碰触就会崩散的那声音,就如同夜晚中的结霜一般,让人觉得特别真实且寒冷。

听到熟悉的名字,让我的呼吸在一瞬间停住了,纵使清楚这里不是可以沉默的地方,但口中组织不出语言。

渐渐地我放弃了思考,视线也落了下去,心中的焦躁的情绪变成了带着湿气的叹息。

志贺春树不要提起这个名字啊,混蛋……

宫田一晴……抱歉。

不和谐的气息将沉闷的气氛再一次笼罩在我的周围。

我将体重交给了厚实的车门,头抵着窗户。

在星星点点的街灯与远方高楼大厦的灯光照耀下,车窗看上去像一面漆黑的镜子。

照映在其中的双眸,在汇聚着剔透的泪珠。

是回到故地泪腺变脆弱了吗?我扪心自问道。

总之先装模作样打了一个哈欠,来掩盖。

绞痛不已的内心,就通过睡眠来试着安抚下来吧。

以后还是不要再回来了吧……

在做出这个决定的同时,我的意识被梦魇拖走。

或许是因为在梦中我被她训话了。

所以醒来后视野中一片模糊,泪水随着眨眼的瞬间滑落,进而决堤。

这回,车窗里照映的是,泛红的眼角以及两条清晰可见的泪痕。

——

车终于停下来了。

下车后,一阵满怀恶意的狂风仿佛要摧残我的身体一般从我的身边掠过。

我站稳脚跟后,感到严重的不适感,这份不适感不止是因为那阵寒风,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个环境。

我认识这个地方……

这里去见她的必经之地。

我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次靠近这个地方,没想到现在我却切实的站在这个地方。

在不经意间,一睛已经将我的行李从车上搬下来。

对此我心里并没有任何感激亦或是歉意,恰恰相反,我的内心被愤怒和厌恶填满。

我皱着眉头,正打算质问一睛时,他先开口了。

宫田一晴这虽然是恭子的意思,但我们也不全是因为她才决定在这里买房子,这边房价便宜也是一回事。

一睛的表情有些苦涩,让我不能理解。

对他发火也没有任何作用,现在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

我从他手中接过行李,赶忙往着下坡移动。

刚迈开脚步一个尖锐的声音叫住了我。

宫田恭子难道你要一直逃避樱良吗?!

声音中充满了魄力,直接镇住我的身体。

我朝着声源处望过去,是「泷本恭子」,只会是她,也只能是她。

恭子与我对视之后似乎看透了我的踌躇,微微地笑了笑。

宫田恭子进来坐坐吧。

那怜爱般温柔的眼神,温和的如同劝导般的话语,却让我感受到在这话语其中有着不容分说的强制力。

说完恭子转身回到了房子里面。

宫田一晴抱歉,没有事先跟你说明。

一睛一边露出略带歉意的苦笑一边又一次接过我的行李,朝着房子走去。

志贺春树哎——

我放弃了似的耸了耸肩膀,又像是为了打起精神似的用力重新围紧围巾,「砰砰砰」的跟了上去。

——

宫田纱织欢迎回来!!!

刚入门,迎面传来精神抖擞的欢呼声,但似乎并不是在欢迎我。

一个扎着短马尾,身高还不及我半个身子那么高的女孩径直跑过来抱住了我。

宫田纱织欢迎回来,爸……这谁啊!?

女孩抬起头的间隙才发觉自己认错人了,发出惊叹后,急忙松开热情的拥抱往回跑。

往回跑的动作与畏畏缩缩躲藏在身后观察情况的另一个少女动作发生冲突。

在被冲撞的少女后脑勺即将和地上看起来很结实的原木木板亲密接触前,我伸手拉住了她,一股热诚的暖意通过幼小的手掌传入我体内。

宫田一晴纱织!不要在家里跑来跑去!

身后从来一晴君训斥的声响。

我稍稍用力,把她失衡的身体拉回正轨。

志贺春树没事吧。

即使心里清楚是不会有事的,但我依然打算将表面工作处理好。

宫田奈央没事……

她用有一些受惊吓的表情盯着我低声嘀咕着。

宫田一晴奈央,快谢谢,叔叔……要不改叫成哥哥吧,显年轻一些!

志贺春树才不要呢,我才不会利用小孩子的话语来逃避现实呢……

而且我应该也没有要逃避现实的意思。

宫田奈央谢谢……

她用微弱的声音切入到我和一晴的谈话之中,支支吾吾的回应后,别开了红彤彤的脸,偷瞟过来的眼神中充满了热度。

不知为何,让我有一些在意。

随后,我换上拖鞋跟着一晴君绕过玄关。

沿着走廊前进,前方出现了靠不住的间接照明灯点亮的起居室兼餐厅。

透过晶莹、透明的玻璃门,还能瞧见外边的露天阳台。

风格偏日式,因此让我这个常年不曾回来的「海归」有一种让人十分温馨的感觉。

带着火锅香味的热气散发出来,在整个大厅内渐渐绽开。

在外积累而来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扩散,耳旁虽然依然会不自觉在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穿过各种间隙发出来的类似于人在「悲鸣」的声响,但渐渐的已经不会到达令人在意的地步了,

饭局刚开始还好,相互了解了解近况、议论议论一些社会现状什么的,没有营养但说实在的,让人能感到舒心的话题。

直到那两个孩子退出饭桌,火锅也只能用勺子来捞捞底料,通过一杯杯酒打发时间的时候。

话题又一次引入到令我感到不舒服的范畴。

这种时候,沉默。

是我唯一拿得出手的、较为体面的武器。

虽然清楚,在这种氛围下,即使是片刻的沉默也会让气氛被沉闷所笼罩,但我依然义无反顾的选择了继续沉默下去。

随之而来的罪恶感,说实在的,感觉还比不上手边一杯酒的分量。

三个人的声音和话语,由于我的沉默变得断断续续,一晴君想尽办法要以轻松的方式,将话题延续下去。

但反复的、刻意的调和气氛,结果只会使得窗外的喧嚣风声徒增刺耳。

抱歉。

虽然很想这么说,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实在开不了口,我的态度必须足够坚决,才能从他们精心设下的圈套中挣脱出来。

正当我以为我的沉默大法即将大获全胜的时候,恭子叹了一口气,重新开口了。

宫田恭子我说~~樱良喝过酒吧?

恭子带着玩笑的意味,慢悠悠地晃晃手中酒杯,透过纤薄的玻璃,将视线锁定在我身上。

志贺春树……

宫田恭子嘛——毕竟本子上都那么写了,应该不会错的。

说话声虽说安静而又清脆,但却带着仿佛踏上薄冰的寒意。

这待全部残响消失的片刻之隅,仿佛宣誓着不允许任何沉默介入我们之间的谈话,这样以来,我的沉默仿佛失去了意义。

宫田恭子明天,去看望樱良的时候就多带一壶酒吧,在这种寒冷天气有必要通过酒来暖暖身子……

这段话如果定义为是自言自语,那该多好,但她眯起眼来的尖锐目光紧抓着我,完全没有移开的意思,宛如整件事已经确定下来一样,抹杀了我的沉默。

她的话语中断,这份空隙,大概是为了有时间准备吧。

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我。

不能在继续沉默下去,那只会让我接下来的行动都受限与她片面的言语之中,得果断拒绝她的提议,必须找一个恰当的理由,来推脱。

志贺春树可……可惜啊,我工作安排得紧,要不然我绝对会陪你们一起过去的吧。

我有一些底气不足的又一次搬出了那个不靠谱的理由,但刚听完我的回复,恭子立刻满怀笑意的扬起嘴角,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宫田恭子没事没事,学园祭得后天才开始呢,明天一大段时间你都是空闲的吧!

志贺春树哈?不是,真的没时间,而且学园祭关我什么事?

面对我的质疑,她脸上依然挂着纤华的笑容,嘴边吐露着既不清晰、也没有解释清楚的言语。

宫田恭子呵呵呵……春树君还真是一股劲听从编辑的安排啊。

恍惚间,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有一些不对劲。

志贺春树抱歉,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我起身跑到门口,打电话给编辑。

仔细询问工作安排后才得知,我这次回来是为了参加后天,由我高中母校举办的学园祭,我的工作就是在图书馆里开展粉丝签名会。

诧异之际,我急忙提出要推脱这份工作的决定,但听编辑说这份工作安排是由出版社决定的,是不可逆的活动安排。

原因也很简单,最近我是写作效率可以说是差的一塌糊涂,在这个比较敏感的时间段,通过一直和出版社有交际的恭子暗箱操作,将我的行程牢牢控制。

志贺春树哎——被算计了……

挂断电话后,我为明天的安排感到精疲力竭,已无心再去掺合饭局,在简单打了声招呼后,听从一晴君的口头指引,规行矩步地来到位于楼上的客房。

刚一打开门便听见房内一声惊呼。

宫田纱织呀!

那个似乎是叫做纱织,比较闹腾的孩子,不仅将给我休息客房搞的一团乱,而且把我行李里边的东西还被翻得乱七八糟……

宫田纱织被抓到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我还没来得及发火的时候,她拖着滑稽的笑声扬长而去,逃离了案发现场。

志贺春树哎——真是的。

宫田奈央抱歉,请让我来帮你收拾吧……

一个带着敬语似是有些自信不足的声音从房间的某处漏了出来。

顺着声源望过去,那个叫做奈央的孩子正低下身子帮我收拾被搞乱的行李。

小小的鼻子樱色的嘴唇,华奢的下巴,都有序地放置在一起,睫毛朝上,能看到眼中赤红色的瞳孔,仿佛充满着魄力。

感觉好成熟,这个孩子很好的遗传了恭子的基因啊。

这么对比起来,捣乱的那个孩子基因方面估计是倾向她的父亲了。

我并没有制止她,而是同样低下身去收拾行李。

收拾一半,她忙碌的声响消失了,取而代之是熟悉的书本翻页时轻微的嘶声。

宫田奈央胰脏…死……

从她童稚的嘴里,突然蹦出了几个在日常生活中不常遇到的词组,将我内心被揪很紧,有一股急躁、悲伤的感情涌上心头。

志贺春树那不是小孩子可以看的东西……

撂下这句话后,我迅速将她手中的简装书抽走,然后转身放置在行李箱的最深处。

宫田奈央那个叔叔的日记吗?

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作为回应,本以为她会就此打住,却没想到突然她的语气变得有一些亢奋和喜悦。

宫田奈央我很好奇!是纯文学吗!还是小说?!

由于前后语气差距迈得实在有些过大,不自觉让我将视线放到她身上的同时,挂着诧异的表情。

映入眼帘的是充满期待闪闪发光的眼瞳,无法安定下来而兴奋地晃动着的肩膀,还有因为喜悦浮现出可爱的笑颜。

在与我对视之后她的笑容萎靡下来,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害羞得低下头去,游弋的双瞳在地板与我之间游离。

宫田奈央抱歉……因为姐姐和幼儿园的朋友们比起书更喜欢动画片,而妈妈爸爸又一直忙于工作,没人会跟我讨论有关于小说之类的话题…前几天听说…叔叔是知名的小说家…要来我们家做客…所以所以一直很期待……

说完,她紧张地用手不停地蹂躏着衣摆。

宫田奈央很奇怪吧……明明是个小孩子,但却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了解情况后,我反而是对这个与我有些许相似经历的少女产生了兴趣。

志贺春树不,完全不会,世界上又没有规定过小孩子必须喜欢什么,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书。

说话间我饶有兴趣地从行李中取出几本书,递过去。

宫田奈央啊!《心》、《且听风吟》!

她刚接过书,便兴奋地叫了起来。

志贺春树这两本书里面的字词对于小孩子来说理解起来还是比较困难的,你能看得懂吗?

宫田奈央嗯嗯!我靠着字典粗略把他们都看完了!都很好看啊!

听她的回复,似乎她这两本书都已经看过了,虽然是名著,不过说实在的这两本书的内容,真的对于小孩子来说,还太过超前啊!

斟酌片刻后,我试探性地吐露出《且听风吟》里边经典名言的前半句

志贺春树那么……白昼之光……

宫田奈央啊!岂知夜色知……治……之森!

咂舌了啊——但能从断断续续的言语中听出来的确是后半句的内容。

科普君日语的词组,对于小孩子来说是很拗口的。

志贺春树字很难念出来吧?毕竟你还小,能念出个大概就很了不起了哦!

宫田奈央请……请稍等一下!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轻咳了一下,用清澈又童稚的声线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说过的话。

宫田奈央岂知夜色之深!

成功后,她露出仿佛要点亮整个世界般灿烂夺目的可爱笑容。

宫田奈央那个!叔叔,关于这本书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你!

志贺春树嗯可以,我会尽所能的回答你的问题。

接着她开始滔滔不绝,话匣子一打开就停不下来,我也一边听一边附和着回答一些问题。

《竹取物语》、《我是猫》、《人间失格》、《狼与香辛料》……真是源源不绝。我打心底的佩服她这么小年纪能耐下心去阅读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不仅如此对于每一本书籍她还都有属于自己的见解。

那些见解在幼稚、片面的同时存有一些大人未能企及的道理。

渐渐地,在络绎不绝的话语中,我察觉到她细腻的情感。

也许是身边,不会有人会去了解她口中亦或是曲折婉转、又或是清雅朴素的故事,因此她积累在心里的那些要与他人分享的话语,一直没有机会抒发出来。

而我这个已经拥有二十多年书龄的人,对她来说无遗是最好的「出气孔」。

所以她的言语中充满了喜悦和活力。

她真挚的表情,和那缓缓编织而出的语言中,既有亢奋的喜悦、又有空虚的寂寞。

玩笑也好戏谑掺半也罢,我们谈着些感情话,不论这份答案的内容如何,其深处的真心依然一览无余。

终有一日,她会重新认识新的故事,她会重新积累话语,同时,她也会重新感到寂寞。

到时候,又有谁能帮她排解呢?

如果她没能表现出来,相信所有人对此都会漠不关心吧。

我没有找到,具体的解决方案但至少现在让我来给她排解吧。

我们就像不愿面对现实般,在欢声笑语中尽情让时间流逝。

同时彼此心与心的距离也逐渐在缩短。

——

宫田奈央……原来,和别人交流是这么愉快的事情。

她清脆一笑,话语轻松地像是开玩笑一样,她现在的样子突然感觉多了几分孩子气,给人年龄的相符感。

志贺春树书存在的就是为了给人与人之间搭建交流的桥梁,它只能起辅助作用,并不能替代交流,所以人与人之间的交流也是很有必要的。

不自觉,搬出平时应付读者的大道理来应付她。

宫田奈央可是…我一直认为,书中的世界比现实更能让人感到开心,为什么?

有一些勉强的苦笑和充斥着疑惑的声音,再配上这充满期待般的眼神,想必这个问题应该已经困扰她有好一段时间了吧,这次提问出来也是希望由我给予答案。

但可能得辜负她对我的期望了……

曾经有人给过我答案,但我也已经忘却……

志贺春树这个……

在沉默的气息间,她敏锐地察觉到了我的迷惘,生硬的转移了话题。

宫田奈央……那么,你跟我讲讲关于那本小说的故事吧。

志贺春树哪本?

宫田奈央就是《共病文库》,刚刚我捡起来的那一本小说。

志贺春树《共病文库》……

熟悉的名字,上次从别人嘴边听到这个名字,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了吧。

而书是由那个已经不在人世的家伙一笔一划亲手创作的,文体类似于日记一样,在不知情的孩子眼中,似乎已经被定义为小说。

我内心里存在着顾虑,直言不讳地拒绝她的请求有些不妥,想着要找一些理由打消她对这边书的兴趣。

志贺春树那东西,怎么能称之为小说啊!

志贺春树内容杂乱不堪,几乎就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完全没有考虑到读者的感受!

志贺春树随意分段,没几个字就分一次段!

志贺春树字迹潦草,有些字基本上看不清!

虽然在话语间意识到我语气有点过于急躁,明知这样对小孩说话有些不行,但心中愤懑的情感又让我不吐不快。

志贺春树而且错别字繁多,有时候让我都忍不住想拿起红笔给她批红、并留下「给我去多练几年字帖才给我回来写书!」的警示语!然后!把这本「共病文库」……

堵……话越说越觉得实在,心底堵的慌,搞得我话没说完就噎住了,伤感的情绪替代愤懑,占据了身体的全部。

志贺春树烧给那个可能远在天堂享乐的家伙……

为了尝试将情绪掩盖,我喘息过后用带着震颤的声音说道将话语补充完整。

我清楚彼时脸上的表情一定很糟糕,为了维护住所谓的「大人的颜面」,我摆摆手。

志贺春树抱歉,失态了,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了。

宫田奈央叔叔……是樱良姐姐吗?

奈央用她宝石般的星瞳注视而来,露出一副仿佛怅然若失般的表情。

第一时间堵在喉咙间的话语依然是充满了否认事实的词汇,我要做的就是把它们连成一段话,但……

组织语言的能力仿佛消失了一般,我只是露出十分伤感的表情看着她散发着炽热气息的嘴唇缓缓闭合、弯曲。

宫田奈央我真希望是我猜错了,但如果是真的话。

她轻妙得握住了我的手,那股热诚的暖意再一次传了过来。

宫田奈央一直以来辛苦了。

?!

我的表情瞬间变得恍惚,心脏重新让我听清楚了它的跳动。

我感到小鹿乱撞的并不是她暖心的小举动而是她仿佛能读懂空气的行为。

敏锐地察觉到我内心的波动,这是自从十七年前以后,从未感受过的东西……

理解。

理解,不是同情,不是迁就,而是顺着脉理认识到我的行为和言语所要表达的含义。

她凭借——

一句略带童稚的词语。

一个令人舒心地动作。

不仅让我从始至终一直绷紧的神经彻底松弛下来,同样跟着松弛下来的,还有不知何时在眼中凝聚到泪珠。

嵌在心口的玻璃雪花,渐渐开始消融。

始终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一股沉闷的气氛也被彻底被击散。

为什么……

明明是那么糟糕,为什么,我却一直视它为珍宝一般爱惜着。

明明是那么糟糕,为什么,我却一直有意无意的携带在身边。

明明是那么糟糕,为什么,我却一直存在要去翻阅它的想法。

明明……我知道自己身上没有勇气去再次阅读它,但却一直像护身符一样,让它与我如影随形。

可能……

——在我心底,依然期望着樱良还能以这样子的方式,陪伴在我身边吧。

志贺春树抱歉,我……

得到答案的我,情绪彻底迸发。

极度悲伤的情绪,让我鼻子发酸,视野进一步被泪水遮蔽彻底模糊不清,我真心希望自己能将声音和泪水一并吞入腹中,但身体已经几乎不听使唤地抽搐。

湿热的气息,湿润的、不断溺出泪水的双眼,悲痛的呜咽声也从喉咙中漏了出来。

我用手遮掩着自己悲伤的表情,想要在情绪失控之前,让那个孩子离开,但喉咙怎么也发不出该有的声音,只是重复着那一句一句毫无意义的「抱歉」。

擦拭泪水的余悸间眼前那个孩子嘴角先是萎靡,但很快调整过来露出温柔的微笑。

如此一来眼角泛出的泪珠便成为她情感波动的佐证。

袒露微笑的同时,她起身将我揽入娇弱的身躯。

宫田奈央我听说,安慰别人最好的方式就是用身体将感受别人的体温,叔叔感觉好一些了吗?

这……不就是樱良用来安慰别人的方式吗?虽然很想教育她,这样很容易做被别人占便宜,但……

好暖和。

这一股似曾相识,又感觉格外的新颖的触感,好似能抚平世间一切悲痛般。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方式,太过熟悉、太过温柔。

让我情绪彻底失控了,无力的、不堪地屈下身去,抵着榻榻米一遍又一遍用颤抖的声音重复那个一直烙印在我内心深处的名字……

志贺春树樱良,我好想你……

在一声声抽涕声、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中我采用最适合我的、最让我舒服的、较为宁静的方式,宣泄着这些年来压抑在心底的对樱良的思念。

——

正当我无助地完全被悲痛的情绪静默之时,耳旁响起童稚的歌声。

宫田奈央鈴、小鳥、そして私♪,私たちは違っています♬~~

科普君取自日本的童谣「我和小鸟和铃铛」一般是用来安慰和激励别人的。

逐渐让我感觉悲伤的情绪有所缓和。

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是多么的不堪,在一个才刚刚认识不到几小时的孩子面前如此失态。

但是比起羞耻感,更多的,我心里被另一种情感填满。

似曾相识,但那是什么呢?

搞不清楚,反正感觉很舒服。

——

等到情绪稳定之后,我重新抬起头,奈央恭敬地递来一条锈着卡通兔子图案的小手帕。

在简单的整理仪容仪表之后,我为了掩饰似的苦笑了。

志贺春树抱歉……我又失态了。

奈央那过分和善的眼神让我不由得摒息。

宫田奈央我这边才需要说抱歉,让您想起不高兴的事情了。

见她心有余悸的样子,我强撑着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样子。

志贺春树不会,是我自己的问题。

倾于她身上散发的过于成熟的气质,我话语间不由得带上了敬语。

在相互表达了歉意过后,我们默契得相视一笑。

——

在不足六个榻榻米大小的房间,充斥着哭泣后湿热的气息,一直以来笼罩在我身边的那一股沉闷的气息已经随着我口中吐露出的白雾在空气中变得飘渺虚无。

为回报她对我的照顾,我决定要听从她的请求,跟她讲讲我和樱良的故事。

……这些都是后话了。

——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因为这句话,很多人会选择悲伤的情绪冷处理。

但其实这段话还有后半段:“但良药苦口”

换言之,通过时间来平复哀伤的情绪,代价也很“苦”

我个人认为,悲伤的存在如果不是为了抒发那就毫无意义。

虽然冷处理,让时间抹平悲伤,算是抒发的方式之一,但我认为过程是很“苦”的,而且效率也很低下。

一旦遇上过度悲伤的事件时,有时候冷处理可能反而会起反作用。

所以我希望读者们懂得能将自己悲伤的情绪通过正确的方式去抒发。

与人交流或是大哭一场就是最好的方式。

而但别人向你坦率悲伤之时,请不要碍于羞涩,将自己的温柔全身心抒发予他/她。

一个恰当的拥抱便是不错的方式哦~

不多说了,毕竟字数有限,我希望读者们能够妥当处置悲伤以及善待他人伤感的情绪,就酱!

「注:男主可不是萝莉控,没看过原作可能会有一些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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