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父亲

　　这声音，几近陌生……

　　刹那间我便像是被使了定身法一般，动弹不得。

　　“戮儿……是你吗？”

　　父亲的声音有着些许颤抖，些许怀疑，透着复杂，乘着微风，飘至我的耳边。

　　我未做声，小金也不再吟啸，只余风过铃响。

　　唔……是我自己找来的，怎的还不敢抬头了……

　　终还是缓缓抬头，目光扫过了父亲的织绣长靴、缀银衣摆、镶玉腰封、金黄外袍，最后，定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我已几乎是仰望了，他离我实在太远……只是，我与父亲之间，不是隔了天地，而是九级天阶。

　　“父亲。”

　　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如此陌生，沙哑至极，还带着些许颤抖……

　　父亲已有丝丝白发了，都说神仙不老不死，却究竟，是怎样的神仙，能做到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他微微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究竟也是没说出口。

　　“戮儿，先进殿来。”

　　“是，父亲。”

　　父亲虽显了白发，走路却还是像以前一般，步伐坚定有力，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迈出去、走向前……

　　亦步亦趋，前行碰到的小银铃哗啦哗啦响个不停，教这气氛莫名多了些尴尬。

　　黄龙殿是父亲处理公事的地方，内部陈设与外可差了不少，外看是金碧辉煌的，里面却朴素的很，只陈列了少的可怜的玩赏物来壮壮门面，零零散散的，倒也符合父亲的性子——从不喜那些浮夸之物，东西，只用的着、能用便可。

　　如此一来，这偌大黄龙殿，便显得空荡荡了。进门两列矮桌与坐垫，皆用白绢铺了，白得发亮。

　　再向前走，是父亲的矮桌与坐垫，这倒不同于方才那些，连白绢也未曾铺设，直接露了白玉石板——我知这是为何，白玉石性凉，父亲若是困倦了，却还未曾处理完公事，便露出胳膊来伏上去，趁着凉意即能获得短暂清醒……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皱了眉，自我还在九重天时，他便是这样拼，四海不宁，六界不安，妖魔各族蠢蠢欲动……

　　我本可以为他分忧……怎奈，轻狂一战，落得如此境地，想让自己不是父亲的负担尚且不能，更别提为父亲分担些什么。

　　再向里些，便是一扇一扇接而不断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张卧榻，父亲若处理公文太晚了些，便不愿打扰母亲，即在此休息了。

　　屏风上有父亲亲手画的符文，只有父亲领进，否则任何人进不得，但我还从未见过父亲带谁进去过。

　　“戮儿，还站着做什么，坐下来。”

　　许是我瞧这殿内得太用心了些，竟也没瞧见父亲已坐下了，坐在他的桌前，理好了衣衫，示意我坐在他对面。

　　这殿内一切如从前，好似我从未离开，只是我一瞧父亲，这种感觉便会失去，我隐约感觉到，我与父亲之间，仿佛有了一层隔膜，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去想它还好，一旦认真了，也着实教人心痛。

　　“是，父亲。”

　　我实在有些热，便解了狐裘，欲弯腰将其放在矮桌旁的小几上——这小几原是专为我设的，教我听听四海六界发生的大事……如今，应是给温城用了罢……

　　思虑至此，便想着是否还要将狐裘放上去，只父亲瞧着我呢，也不好再收回，只得团了团，免得碰了桌上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