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欢喜

　　即便躺在床上，也是怎样都睡不着的，窗外已然泛了白，耳中尽是轻轻水声，那声音像万千蝴蝶飞舞在心尖上，痒痒的。

　　我抬手覆上自己的脸，有些烫手，这却是从未有过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什么事呢？脑中如此混乱，竟一时理不出半点头绪……哦，想起来了，还没有为黎彻准备衣物——只能重新起身，打开百宝囊，用灵识顺着灵力探索，寻一件合适的。瞧他生得温润，应是适合白衣的，我也素喜白衣，不过瞧他本身一袭黑衣……这倒教我为难了……罢了，还是教他自己选罢。

　　“黎彻？”

　　“怎么了？哥哥。”

　　“我这里还有几套干净衣物，锦绣云纹裳和玉檀墨衣倒是上品，你选你喜欢的。”

　　“哥哥决定就好了，黎彻听你的。”

　　……这样的回答，真是教人头疼。

　　“好了，哥哥，你随手递于我一件，我已沐浴完了。教我这样光溜溜出去见你，还真是不好意思。”语气中透着调侃，不改嬉笑态度。

　　我未曾答话，只将玉檀墨衣用灵力送至他身边，便躺下了。他也未再继续与我逗趣，穿了许久的衣物……恐是伤的不轻罢，才教他如此。

　　“好了，哥哥。”

　　“好，你且进了我衣袖，随我外出一趟。”

　　自然能简单躲过了石泓和霜兔，躲过了父亲的暗卫，有身上的狐裘在，掩了他的戾气自然不在话下。可是，袖中人啊，我该如何对你？你从何而来，有何目的，为何对我百般依顺，这是真是假，我自认看人通透，晓神心，明妖情，却独独看不透你，看不懂你对我的好。

　　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妖界深处，眼前一座清秀小山，山脚下一条小河也清澈能够见底……我常来这里——饿殍山，无定河。闲来无事就看着民间的话本子，有真有假，却有趣得很，书上说这是顾川住所。

　　顾川是谁我也略有耳闻，顾川为顾淮义子，因许多年前他率众妖与九重天开战，被父亲母亲镇压，故荒废了多年，战乱平息后这里就成了群妖不敢靠近之地，倒是便宜了我与石泓霜兔，闲来无事便来此地饮酒，山清水秀，安静且安全。

　　“黎彻，到了，你可出来了。”

　　话音刚落，袖中人儿灵力暴涨，化为一团黑雾飞出，逐渐显出人形——未曾束起鸦色长发御力而舞，玉檀墨衣也贴身得很，显得他愈发清秀，愈发……迷人。好一个少年郎——与我的病态不同，他虽还有些苍白，却不失活力，只是瞧着，就叫人心生欢喜罢。

　　“哥哥……这里好生漂亮。”

　　“黎彻喜欢这里！”

　　“好哥哥，你想什么呢？怎么我同你说话，你也不理一理我。”

　　“是瞧着黎彻欢喜。”话一出口，我也并未意识到什么不对，待看到他脸上肆意笑容时才反应过来，我竟又是这样，不由自主说出如此的话来……

　　为了掩饰我内心的慌乱，我只得避开他的眼睛，理了理狐裘。狐裘下摆处有一圈银铃，是母亲用自己当年作战的银软甲化了来的，为了护我年幼时不受邪祟侵了智识，这一圈银铃倒清脆得很，在我理狐裘时叮铃叮铃响了起来，教我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真好听！”

　　“什么？”

　　“哥哥身上的小银铃啊，响起来真好听！”

　　“是吗……”他这一番话虽不知真假，却教我转变了对着银铃的看法。

　　“我喜欢哥哥……身上的银铃，真好看！”

　　“……改日得了便送你。”

　　“那黎彻先谢谢哥哥了……嘻……”他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有模有样的双手呈礼，我只微微点了头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