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真相，骗局

Spider不断地从噩梦中惊醒，在流出的泪水中昏睡，然后又一次被惊醒了。她拼命地给自己灌下苦不堪言的药水，把玻璃瓶随意地掷在地上，失声痛哭。

她不敢再入睡了，数不清的噩梦把她的脑中搅得天翻地覆，只要闭上眼睛，她就会看到对自己失望透顶的Karia，站在远处默不作声的Pigman，拉开弓箭对着自己的Stray，和一只她再熟悉不过的怪物。她快要疯了。

她会把怪物们上百年的努力和牺牲毁于一旦。

人类永远无法接受怪物，Spider一直都知道，还在那片沙漠颠沛流离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知肚明。她承认，她能感觉到那些人类总是用一种看着怪物的异样目光看着她，奇迹确实发生了，让她换了一个姿势继续活下去。

“我见过很多，也去过，那里的生物似乎不欢迎我。”

她指向那个沙漠中罕见的生命体，一座几乎与沙子融为一体的村庄。她转过头，用八只暗红色的眼睛注视着那只正在努力端详村庄的小怪物，自以为找到了与自己同命相连的怪物，直到那只小尸壳口中吐露出来天真的话语。那个时候的他被一只凋零骷髅保护着，远离人类，远离那些无意志的怪物，什么都不需要去担心，什么都不用去害怕。

Spider给予这个小家伙以无情的嘲笑，随后扬长而去。

Spider翻了一个身，窗外的天空微亮，在防护墙的映射下隐约泛着红光。

意志就是她与其他怪物的不同之处。

Spider踩在城市的废墟上，注视着那场原本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战争逐渐结束，注视着灰暗的天空逐渐亮起。一只僵尸背着一只凋零骷髅，向远处的那群人类缓缓靠近。当太阳终于爬出地平线，火焰毫无预兆地从怪物头顶冒出，他们哀嚎着，化为灰烬。

她走进那座高楼，悬挂在破旧的天花板上。

她的目标很快就出现了，她释放出蛛丝缠住她的猎物。猎物倒在地上，努力地翻过身，对上了她的八只暗红色眼睛。她看着不停挣扎地猎物，又加上了一圈蛛丝，将她的猎物紧紧包裹。

“你是谁？”

她唯一的回答就是自己是一只怪物，是一只蜘蛛，除了拥有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和其他蜘蛛没有什么不同。现在，她只是想救一只怪物。

Spider拿起一根木棍扎进猎物的脑后，取出那片金属片，离开了这片废墟。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回到这个地方了。

“Spider，有什么事吗？”

Karia手忙脚乱地把办公桌上摆放的芯片收拾到地上。

“RTU那边出了点状况，希望您可以帮一下我们……”

Spider注意到了躲在Karia身后的小猪灵，稍稍后退了几步。

“是储能系统？”Karia猛然站起来，“那必须抓紧时间！”

Spider跟在Karia身后离开办公室，穿过人流聚集的道路，最后回到RTU。Spider好几次地抬起头，看着那头凌乱的棕褐色头发随着Karia的脚步颤动，她伸手擦着眼睛，又低下了头。她在RTU的门口扯住Karia的衣角，傻呆呆地张着嘴，却吐不出只言片语。然后他们开始穿过这条空荡荡的走廊。

人和怪物的脚步声回荡在这条似乎看不见尽头的走廊，周围的灯保持熄灭的状态，只剩下墙壁上的红光勉强能照亮脚下的路。

“Karia，我有些话想说。”

Karia停住脚步，回过头：“现在吗？”

“现在。”

Spider抬起头，血红色的眼睛盯着黑暗中的金属天花板，她深吸了一口气。

“成为人类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我从来就没有考虑过留在精英怪物，所以我在接到通知时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她闭上眼睛，“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对的，我原本以为我经历过绝望我就已经找到了最好的道路，我原本对奇迹坚信不疑，但是……我不是怪物学院的怪物……”

Spider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呼吸，“我真的羡慕他们，一直以来都被怪物学院保护着，不用为了活下去而痛苦……我嫉妒他们，所以我不甘心……Karia，我见过死亡线战争，我很清楚怪物学院为了生存而做的牺牲，为了活下去而付出的一切努力，所以对不起……我让所有人的努力都白费了。”

Spider抹去泪水：“Karia，这是个骗局。”

“什么意思？”

被Spider弄得一头雾水的Karia还未来得及迈出一步，冰冷的枪口突然从后面抵住了他的头。

“是谁？”Karia试图挣扎，却被人钳制住了双手。

“Firesoil。”在Karia背后的人发话，“反怪物协会的成员。”

Karia把目光投向Spider，后者有些惭愧地埋下头。

“不要错怪Spider，这场骗局是我制造的，她不过也是一位受害者。当然，也并不能说这是场骗局，她确实成为了RTU的一员，不是吗？我也从头到尾都在提醒你们，我恨怪物。”

“我……”

“不许说话！Karia，你是一个人类，我们不会对你怎么样，你想知道的真相我会统统告诉你，但这些都是有条件的。”

人类们围在一张圆桌旁坐下。

手枪依然抵在Karia的额头上，Karia不自在地坐着，他把双手放在桌面上，紧紧地攥住，手心泌出了冷汗。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反怪物协会的。”Firesoil与往常一样微笑着，“别惊讶，你真的以为我们像那几个地下的实验站那样明目张胆？我们早已潜入了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暗中监视你和那些怪物们。当然我也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单纯，哪怕我成天说着我讨厌怪物，你们都从未怀疑过我，包括那只凋零骷髅。拥有意志，并学会利用它，这是我们与那些有意志怪物的不同之处之一。”

“Karia，我希望你能帮我们一个小忙。你是人类和怪物学院的桥梁，所以只有你能胜任。”

“帮什么？”

“我们需要发布一个宣告，只针对怪物学院，也只有怪物学院会听到。你要做的就是读出这张宣告的全部内容，在那之前，一定要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

Firesoil把纸张递到Karia手中，按下了红色的按钮，摄像头对准了Karia的面孔，抵着额头的手枪也识趣地撤离了。

他完全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那些对怪物恨之入骨的人们纷纷把目光投向Karia，警告这个微微发抖的人类：接受，他会成为英雄；拒绝，他就是人类的叛徒。

Karia的手指开始毫无规律地敲击桌面。

“这是一条面向怪物学院发布的宣告。从即刻起，人类城市将与怪物学院断绝一切关系，不允许任何怪物进入城市，也不允许任何怪物与城市的人类有任何往来，城市也不会给怪物学院再提供任何援助。此条宣告由Karia……亲笔撰写。”

录音结束了。

“Firesoil，你为什么怨恨怪物？”

“Karia，我们在死亡线战争时期的庇护所见过。”Firesoil还是微笑着，火红色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非常耀眼，“我的父母死于那些怪物的麾下，是202把我带到了庇护所。你记得吗，那个窗台上看花的女孩？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死亡线战争的受害者，发动战争的罪魁祸首就是怪物学院的那只凋零骷髅！”

*作者*Spider和小尸壳的见面见“89.转折，终结之时”。Spider偷走303芯片见“87.奇迹征兆，讨伐之日”。窗台上看花的女孩见“52.覆灭，消失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