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 沙苑子

到了这个村子，我才发现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

虽然村子里还剩下一些上次没有用完的药材，不过已经没有多少，并且还有几样关键的还没有弄来。

“老先生，药材还不完善，您看，能不能先带些人去买些回来，具体的我会写给您。”

“欸，好好，我这就去喊人！”

老先生很快就进了几间屋子，不一会儿，跟着他出来几位两鬓斑白的老伯。

“姑娘别看我们几个一把老骨头了，不过我们会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药材买回来。”几个老伯拍着胸脯，大有一股不服老的味道。

“那就辛苦几位了，我马上将药材写给你们。”

生石膏，白知母，生川柏这些药材都没有，我很快写好将单子交给几位老伯，紧接着转身开始收拾现有的药材。

平阳清里汤对付这种来势凶猛，传播性很强的时疫有比较好的功效，并且好在村里还有一些犀角和羚角，用这两样东西煎汤代水，能暂时缓解病情。

现在只希望几位采买药材的老伯能快点回来，尽快解救这一村子的人。

几个农妇帮着我煎药熬汤，夹杂着小孩子因为疾病折磨而难受啼哭的声音。

整个村子沉闷而悲情，但是奇怪的是，大家都很平静，没有谁因为疾病威胁而惊慌失措，怨天尤人，所有人都沉默着做好自己的事情，没有争吵，没有埋怨，一切都井然有序。

或许这也是他们被时疫摧残了这么久依然能坚持下来的原因吧。

火光映衬下，夜幕降临，冬夜的天空中只有北极星孤独地闪烁着，夹杂凛冽的北风。

“妈妈……”里屋突然传来小孩子难受的哭声，奶声奶气的女娃娃，拖着患病时特有的鼻音，哭得很是难受，“妈妈……呜呜……”

“啊呀，绘里醒了。”一旁的农妇匆忙站起来，往屋内走去。

我跟着直起身，很快那位妇人——中田由子，已经抱出来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女孩儿正急切地哭着，震得整张小脸通红，看上去很难受。

“姑娘，先给她看看吧，那些药我们迟一些吃都无所谓的。”

由子将小不点递给我，她秀气的眉毛蹙在一起，长长的睫毛上挂满了泪珠，小鼻子也正委屈得一抽一抽。

因为染了时疫，绘里正高烧不退，并且由于长时间的哭泣，她的嗓子也开始干哑。

我检查了一下她的口腔和咽喉，便让由子再去给我端一碗平阳清里汤来：“由子阿姨，麻烦你去外面给她舀一碗药。”

“欸！”

她急急忙忙转身出去，不一会儿就端了一个木碗进来，还拿着一个小勺。

我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面罩。

“姑娘！你这是……”

“既然是来治病的，那我现在就不是木叶的‘隐’，所以这个面罩没有用了，被敌人看去容貌，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接过她手中的木碗，接着安抚大哭不止的绘里。

“可是这时疫传染性很强，要是你……”由子有些焦急地看向我。

“没关系，我会注意的。”

将大哭不止的绘里放在床上，并且在她脑袋后面垫了一个枕头，我这才用小勺舀起碗中的药小心喂给她。

不过生病的小孩子可没有这么好哄，小不点扭着头哭闹着不肯喝，就算好不容易喂进去了，她都能吧唧着嘴把药吐出来……

折腾了十几分钟后，看着洒了一小半的药，我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由子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走到我身旁向我提议道：“要不……灌药吧？不然这病拖下去不是办法。”

“本来这时疫就使人咽喉肿痛难以下咽，绘里还小，强行灌药容易呛着，甚至影响呼吸。”我微微皱着眉头用毛巾擦了擦小不点嘴角留下的药液。

“那可怎么办……”由子有些着急了。

“刚刚这小家伙就一直在喊着妈妈，她母亲不在吗？”由子的年龄看着有些大了，并不像孩子的母亲。

“哎……她父母，前不久刚刚因为这场时疫去世……”由子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样……”我怔了怔，垂眸看向依旧在抽泣的绘里。

我把碗放到一旁，俯身抱起小不点，让她的小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绘里？不要哭了……”

“呜……呜哇……”

“我知道很难受，药也不好喝，那这样好不好，我唱歌给你听，你就乖乖喝药，怎么样？嗯？”我轻拍着她的背，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在轻轻颤抖。

“呜……妈…………”

她还没有来得及确切感受父母的关爱，就要独自面对这个冰冷慌乱的世界，此刻，我愿意给予她耐心和温柔，就像在弥补曾经的自己。

这首摇篮曲我很久没有唱过了，父亲曾唱给我听过，却只有一次，那时候我太小，记不清了。

直到后来我听见那个少年哼着一模一样的曲调哄他的弟弟入睡，我才知道这是那个家族古老的歌谣，一代代的人，都曾经伴着这首歌入睡，进入安谧的时光。

“泪水划过脸颊的时候，

我说过不会放弃你

当阴影几乎掩盖你的光芒

我绝不留你孤身一人

所有的一切，今晚都将成为云烟

闭上双眼吧，太阳将要落山

你会没事的，没人能再伤害你

晨曦就要来临

你我都将安然无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