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冰激凌店之后,陈思思就赶补习班去了,苏阑和文茜他们边吃边聊,回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苏阑一个人慢悠悠的往家走,没想到半路飘起了小雨。虽然只是不大的毛毛雨,但能很明显的看得出细细的雨在空气中飘的样子,细细的,轻飘飘的,随风而动。
经过娃娃店的那个巷口时,苏阑撇了一眼,没有进去。她是个基本不打伞的家伙,而现在只是这种落地无声的小雨,她当然不会拿出伞,更不会找地方躲雨。
她喜欢广阔的天空,喜欢那样无边无际的感觉,也喜欢雨天的清凉。
就是不喜欢打伞。
平时抬头一看就是一片天,可是如果抬头看见的是一把伞的伞面,苏阑会感觉压抑。除非是上学路上之类,非打伞不可的时候,毕竟总不能一身湿透去上课。
记得是四年级那年,老妈专门给她买了把伞,可是苏阑直到小学毕业都没用过它几次,它一直乖乖的待在苏阑的书包里,除了有了明显的折痕,其他都还特别新。
苏阑明白“守护”,却不知何谓“被守护”。
独自进了胡同口,雨大了些,苏阑还是不想打伞,沿着胡同巷子慢慢的走走。低着头,看着脚尖,苏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该想些什么。
下了雨,她反而不想回家了,止步在平时大爷们下棋的亭子里发呆,她想去找沈步瑶。苏阑有时甚至觉得她和沈步瑶才是真正的家人,一个因为名为“血缘”的爱孤独,一个因名为“未来”的爱而孤独,于是相扶相护。就像两个荒原上的旅人,在无限刺骨的寒风中,抱在一起,互相取暖。
这两个旅人都带着面具,半路相遇然后结伴而行,即使同类的敏感使她们都早已发觉了对方面具下的样子,却彼此心照不宣,以独特的方式互相照顾。
“丫头?”
“啊?”苏阑惊醒,抬头却见面前人是辰微衍,手执一柄竹骨纸伞,一身素青衫。
苏阑看着他这一身,与周围的青瓦白墙毫无违和:“你……要是穿这身衣服出了胡同口,一定会被路人拉着拍照的……”
雨巷是画,身边的人如画,苏阑想着,入画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暂时我是不会出巷子的,感觉……你们人类应该会觉得我这身衣服很奇怪。”
原来你发觉了不正常
苏阑道:“不,他们会觉得你是汉服play的。而且你长的好看,她们还会问你要微信号。”
他沉默了一阵,收了伞,道:“走吧,天要黑了。”
“下着雨,你不打伞?”苏阑看他要踏入雨幕,愣了,撑着伞来,却要淋雨回去。
辰微衍回头看她:“雨下了这么久,你不也未曾撑伞?”
苏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她自己不打伞是她自己的事,可并不是要别人跟着她一起淋雨。
苏阑让了步:“算了算了,撑伞撑伞……”
辰微衍内心有点想笑,对仙子而言,淋雨之后只需要一个清洁魔法而已,可人类大概会容易生病的。
“叶罗丽魔法——俯仰无形,自生其序……无尘。”他吟诵着咒语,周身的空气中似乎出现了一道无形的结界,雨水飘的时候都无不例外的绕开了他,“世上当有两全法的,这法术大概能用一刻钟,到家之前,不要离开我身边就好。”
他向苏阑伸出手,对她的态度也比昨天好太多。苏阑仰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了不止一星半点的人,第一次有种“或许可以休息一下”的感觉。
轻轻牵着苏阑的手,辰微衍也没想到自己最后还是认可了这个人类,这段时间脱离他的事情太多了,他也不想再去想。就是今日,他在院子里百般聊赖,拟了星途轨迹,看了苏阑的过去。
这丫头,幸好性格一向刚强,否则那时只是个一个七岁小娃娃的她,又怎么会被打的那么惨硬是一句也没有求饶;也幸好不是愚直,否则又怎么会在长大后的人群中越发游刃有余。
她的孤独并非被孤立,而是对人群的不信任,因为曾经试图靠近,而后被伤害。就像那次,她其实很害怕,但天生傲骨就是如此,不会服软,也不跪不求。
他心软了。
“丫头,你是叫苏阑对吧?”辰微衍打破了两人都沉默,“如果我没看错,你来这里之前应该有十七了。”
“你……想说什么?”苏阑的声音很平静,道出她原本的事情又怎样?反正除了沈步瑶,再没人会信她来自另一个世界。
没想到辰微衍再开口,说的是另一个问题:“阿阑,如果遇到危险,我叫你跑,你怎么办?”
苏阑被这转折问的绷不住了,笑道:“那我肯定转头就跑。”
“这么快就回答啊?不多想想?”
“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答?”
“无需再问,”辰微衍淡然一笑,“无非两种回答,不问何妨。”
“没有第三种?”
“有,不过我觉得你应该不是因为这个,至少现在不是。”辰微衍抬手刚刚好可以揉到苏阑头顶,于是顺了毛。
苏阑笑了笑,是遇到知己的那种笑容,她知道,他说的没错。第一种,“我不在乎你,并且无法信任你”;第二种,“我不必留下”;第三种,“我绝对信任你”。
苏阑自己是第二种,上一次她已经看见过辰微衍的战斗,如果遇到危险的事情,她留下只是在拖后腿,不如快跑,不然一定会碍手碍脚。
人啊,不可有傲气,不可无傲骨,是为的游走上世,而自知之明亦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