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尼那边。

晨熙透过纱窗斜洒映得微卷的金发略些发白，迷迷糊糊从睡意中挣扎开来却一阵失意荡上心头。

刚才的梦……偏偏这个时候想起来了、那段度日如年的时光本是不想再回忆起来，为了使命二字所被强制开展不可停歇的全天候训练把我折腾得将近疯狂，并且论我的年纪和能力来说我对这件事不能反抗也没办法反抗，我必须服从。总而言之我没有过上正常人应该有的童年。

每日重复的话语深深刺进我的大脑，甚至是走火入魔般听见全身上下每个细胞的嘶吼——不准停下！即使是体力不支稍微缓一下，这股声音又会再度响起，在脑中萦绕挥之不去。

这种地狱般的训练持续了多久呢……已经记不清了，但较之而言仍记忆犹新的是那一天。还清楚地记得，那时对父亲传授的武技已经是再熟悉不过了，这也多亏了他平日严格的教导和训练。在他一如往常的催促声中我彻悟了，我的存在就是完成使命的载具。

当我再次意识到这点时，我受够了，想着所有的拘束都见鬼去吧！回想过去的种种辛苦历练毫无预兆地失控尖叫，用着向父亲所学的格斗技狠狠对他踢打发泄，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回过神时父亲已经痛苦地蜷倒在地上了。最终是以父亲失去他右腿的活动能力收场，而我在这无限的愧疚当中加奋训练一举夺得成为马莱战士的资格。记得去往帕拉迪岛的前一天晚上我还信誓旦旦地对父亲说，“我绝不会辜负您的厚望。”

……

但是我失败了。

没能把艾伦带回来，没能完成父亲托付的使命，自以为势在必得的事情就此没落，属于我的使命与荣光一同破碎，我辜负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莱纳、贝特霍尔德他们以及这背后的马莱人民。

如果我能再多努力一点的话……对不起，父亲。

睡过头了。昨晚是为了不被怀疑特意等到夜幕降临才开始撤返墙内，回到罗塞墙时已是午夜，这样一天下来的体力消耗并非常人可比，这导致了刚进宿舍就一头栽进被子枕头里步入梦乡。跟往常一样，简单地梳洗打扮后下到建筑二楼小组集合处，无心搭理面前三人日常拌嘴的话语步至队伍末尾。你很奇怪……为什么认为我会对这种小事生气呢，希琪。面对所谓的长官也无需多言，只是象征性地行上一个敬礼便草草完事。于长官分下任务时捕捉他简简几句话中的重点——和护送团一起保证调查兵团顺利通过中央大街。低沉情绪霎时消散，取之而代的是一丝渺茫希望，也许还有机会补救。

啊……那边被硬塞工作的是叫马尔洛没错吧，只不过是想解开心中的疑惑而已，真可怜。像你这样的老好人，为了内心的正义可以做到什么程度呢？话说回来，宪兵团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该说不愧是无知的艾尔迪亚人吗，这么看来要走向灭亡也的确是你们的宿命。

不过这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早点结束任务之后回到故乡去吧。

入夜不久，街道上却十分寒冷。

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心血来潮的决定在外面多转一会。

在宪兵团服役的好处之一就是，自己无需像驻屯兵团那样每天紧绷着神经预防巨人的入侵，也无需和巨人战斗，更不用说是位于核心地带的城墙都市斯特黑斯区。日常巡逻所配备的不是立体机动装置，而是手上的这杆火枪便是最好的证明。

漫步在街道中，两边的房屋上挂着的灯火驱赶了黑暗，偶尔能见到一两个醉汉从酒馆里以各种奇怪的姿势出门，依靠着墙，像是行尸走肉一般的朝他们的家前进。

「家」，就连这样子的醉汉，也能回到自己的家。

“所以，说好了啊——”

“一定要回来啊。”

稍有些悲伤的闭上眼，脑中回忆起了父亲在临行前对自己的嘱托。啊啊……是的，等到回收坐标之力后一定要回去，回到自己的「家」，回到父亲身边。

不知不觉中又走过了一处小巷，忽然看见拐角的尽头处有几个闪动的人影。不知是出于职责所在，还是被别的什么感情所驱动，朝着人影的方向走过去想要一探究竟。

“喂！你这混账！！”

这里一共有三个人，更明确的说是两个小混混一边叫嚷着一边围殴一个人，被打的那家伙在连续的拳打脚踢之下被轻易的逼到墙边瘫坐下来。这两人在合力围殴一个毫无抵抗的对象，这样下去，这个倒霉的人迟早就会死，这些外行的攻击终会对他造成致命伤。

把注意力从这三人转到地面，借着小巷深处微弱的灯火可以依稀看到几个圆形药片的轮廓，是可待洛因……违法药物吗？原来如此，事情大概能整理清楚了。在这里不宜使用枪械，不，不如说是根本不需要枪就能解决。

喀啷——！

随着用枪口的铁质部分稍稍用力敲击墙上的灯台，一个清脆的音色响起，成功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其中一人打量了一番，便直接靠了过来。

“喂！喂，说的就是你，宪兵团的晚上找我们……”

不等这家伙说完，便瞄准他的头使出一记精准的踢击，甚至来不及反应，他就像一块破布一样朝一边倒下。双拳迅速微举过头部，膝盖稍稍前倾做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战斗态势，剩下的一人目睹此景，挥舞着拳头大叫着冲来。

听说在训练有素的拳击手被对方的拳头击中前的一刻，短短的时间会在他的感觉中以极慢的速度流逝，如同时间停止一样——正如同我现在的感觉。

侧身躲过来袭的拳头，随后双臂如同链锁搬环绕住这家伙的颈部，用近乎要将其扯断的力度向下拉扯，左膝同时发力提起，狠狠击中其面部。瞬间，这个比起自己要高大许多的男人就倒在地上再起不能，差不多足够让他们躺一阵子了……战斗刚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拿起掉在地上的枪，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仔细想想，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去多管闲事，无论如何，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