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离开

张瑶知道秦慕第二天早上9点要走，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催促秦慕早点睡。

可谁知，她趁着秦慕睡着，又自己爬了起来跑去书房就着那盏老旧台灯连夜把秦慕的毛衣赶出来。

织好毛衣，已是次日5点。

张瑶站起身，舒活舒活筋骨，就又跑到厨房里忙活了——她炒了些秦慕爱吃的菜，替她一一打包好。

再跑到秦慕的床头，用之前偷偷给秦慕买好的新衣服替换了女儿丢在床头的那些旧衣服。

秦慕醒来，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掉了包，取而代之的是整齐叠放的崭新衣服：

阔腿裤，格子衬衫，还有，母亲亲手织的毛衣吗？

上次看见的时候不是一半都没织好吗？

摸了摸身边毫无温度的枕头和床位，一股恼意瞬间压过感动。

她从床上蹦起来就冲出卧室找妈妈。

客厅没人，书房没人，洗手间没人，厨房也没人。

菜倒是摆了满满一桌，所以她妈跑哪去了？

哦对，还有阳台。

秦慕怒气冲冲地拉开阳台门，果然看见母亲正努力拧着自己昨天还穿在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母亲那没带手套被水冻得通红的手，不知怎的十分烦躁，脱口而出道：

“妈！谁让你帮我洗这些衣服了！还有那件毛衣，我必须今天穿吗？还有桌上那些菜，我以后就吃不到了还是怎么的？”

张瑶听了女儿的质问，愣了几秒，赶紧放下手里的衣服，一双冻红的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

“小慕，我……我不是故意的……”

“妈——”

秦慕看着这样的母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失控，冲上前一把抱住母亲：

“妈，对不起！我只是想说，您不要这样，不要这样晚上不睡觉为我做这么多事。我不想您这样！您在外边干那样的活，我就已经很心疼了，我不要您回来还这么没日没夜地伺候我。妈，是我对不起您！”

其实秦慕这样的情绪来得并不突兀。从知道母亲的工作那么累那么脏的时候，她就心疼，心疼母亲，更气自己没用。跟母亲出门，也没本事让母亲坐车，去哪都是走路。越知道母亲生活的不易，她就越恨自己成才得慢。

这几天，她努力替母亲分担这一切，就是想要她不那么辛苦。

没想到，母亲却为了她通宵赶工。她既感动又心疼，更多的，是气母亲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这是秦慕性格里最阴暗的一面，也是她会觉得自己不如雷莉的最大原因：

她不如雷莉开朗，她不会有事说事。

家庭的原因，秦慕很是早熟，知道体贴人，知道心疼人。但是，这样的年纪，却并不能那么自如地控制情绪。她体谅着别人，自己却没能消化掉因此带来的不快。情绪一点点郁积在心里，会在某一天，因为某一件事突然爆发。

张瑶向来知道孩子的脾气。

秦慕起初这样的时候，她曾态度强硬地想要将秦慕的脾气压下去，没想到却让女儿崩溃大哭。

后来，她才明白，秦慕这样，其实是因为之前积压了太多的不满和愤懑。

这个时候厉声呵斥反而会让秦慕更加伤心。

于是她换了一种方法，每次秦慕发脾气，她都轻声安抚，细细引导，让秦慕说出郁结所在，女儿就会慢慢平静下来。

这次她也是这样，搂着女儿瘦弱的身子，轻拍她的背，让她在自己怀里哭个痛快。

秦慕“妈，您再等等我，最迟一年，我让您再也不要这么辛苦了！”

师母“好。”

秦慕“那您先答应我，以后再也不熬夜了！”

师母“好。”

秦慕“特别早起来给我做好吃的也不行，反正你要先睡饱！”

师母“好。”

秦慕“还有……”

师母“别还有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张瑶无奈的拉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指了指闹钟。

秦慕扭头一看，好家伙，8.50！

秦慕“啊妈妈妈妈妈，您快把我要带的东西收拾好，我得走了啊！”

从母亲身上跳开，秦慕火急火燎地跑进房间拉出行李，一副深怕错过班车的样子。

她这么着急，并不是怕段子谦久等。而是不想留给母亲，也不想留给自己为离别伤感的时间。

关于离别的苦，她们母女实在是吃够了！十年前那一别之痛，余波荡漾至今。

她不想再让母亲因离别而惆怅。

所以每次离开家，都一定是风风火火毫不拖沓。

哦对了，还有每次离家的必备告别：

“我会听您的话一心扑在学习上，也会记得您的嘱咐一周给您打的家常电话不能超过三个。也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妈妈您也要像我一样哦！不用送我，关门了哦！不许太想我哦！妈妈再见！”

语言和动作行云流水，看不出丝毫愁绪。

可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母女俩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揉揉眼。

不让对方伤心难过，这是十年前她们偷偷对自己立下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