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让我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秦海“对于前段时间奋不顾身救起两名落水儿童，自己却脱力再游不回岸上，永远沉睡在湖底的英雄王飞，同学们怎么评价呢？”

段子谦瞟一眼在讲台问话的班主任秦海，忍不住大翻白眼：

段子谦“真是个蠢货。”

嘟囔完，他又换了个方向趴着准备会周公去。

谁知一个粉笔头准确砸到了段子谦的脸上。

随着书本重击讲台的声音响起，他就知道嫉恶如仇的秦老师又要发火了。

果然，秦老师怒气冲冲的声音响彻班级：

秦海“段子谦！你倒是说一说，你的看法是什么！”

见惯这种场面的段子谦丝毫不惧，只见他软塌塌地站起来，双手插着裤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才正视班主任：

段子谦“看法不敢当，只是觉得用自己命换别人命的行为蠢透了！”

秦海“段子谦！即便如今不提倡舍身救人，但这种行为，一定是值得敬佩的。这个世界这么大，总会有人愿意用生命去捍卫善良。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说！”

秦海压下心头怒火打算再给段子谦一次机会。

没想到孺子不可教，那人竟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无害的样子：

段子谦“老师，再说一遍也还是觉得他蠢啊！”

秦海“烂泥扶不上墙！请你滚出我的课堂！”

秦海暴怒，抄起手边的课本向段子谦砸去。

段子谦一个闪身溜出教室，还不忘轻飘飘地来一句

段子谦“谢谢您嘞~”

15岁的段子谦叛逆不羁，烦透了秦海这个顽固不化的班主任，就喜欢变着法气他。这大概是他们的日常。

他最喜欢秦海被气到把他赶出课堂，这样，他就能在无人检查的上课时间到厕所抽几根烟，简直完美。

这天，他一如既往地将厕所门反锁，躲在里边抽烟，抽到第4根的时候，他突然觉得房子晃了一下。

就在他纳闷这是否是昨夜宿醉后遗症时，房子更剧烈地摇晃起来，紧接着，学校就响起了刺耳的警笛。

他立刻觉得不妙要开门出去，可似乎房顶有些塌陷压住了厕所门，他竟一时推不开。

听着外边急促的脚步和呐喊，他吓得边哭边砸门。

没多久，天花板上也开始有东西掉落。

他没了主意，崩溃地大喊。

终于，门被踢开了！

他看着一身狼狈朝他伸出手的秦海，呆愣了几秒，就在恐惧的驱使下打开了那只满是血痕的手，自顾自慌忙地逃走了。

那是2008年5月12日，汶川大难，段子谦所在初二1班，全员脱逃。

可那个组织全班安全撤离再回来救他的班主任秦海，却生生赔了性命。

冷静下来的段子谦看着那片废墟，一次次地骗自己老师的死与他无关，却在看见师母牵着10岁的女儿跪在废墟前的背影时彻底幻灭。

他踉跄地跑到师母面前，跪下，不住地磕头，不住地道歉。

额头在他的重击下已经渗出血来，他却似乎没有察觉，仍旧不住地磕头，并用他干哑的嗓音，哽咽着一句句地道着歉。

师母“起来吧！”

良久，师母轻轻开了口。

他还是跪趴在地上，仰头看到师母面色苍白满脸泪痕，再忍不住内心澎湃的歉疚，放声大哭起来。

师母“我想，他救你，是心甘情愿。我……不能怪你……但，也不想再见到你！”

这是段子谦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当他醒来，已经是很多天以后，他躺在灾区医院的病床上，冷静地询问护士自己家人情况。

得来噩耗，他只是淡淡地“恩”一声就再无反应。

没人知道他那颗幼小的心在受到如此打击后长成什么样子。

大家只是发现这孩子突然变得积极阳光，哪里需要帮助，哪里就一定有他。

他总是冲在最前面，不管多苦多累，他都笑着说“没关系”。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长大了成熟了，以至于到救援结束，大家都不知道夜深人静时发出崩溃又隐忍啜泣声的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