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凌:填不满的缺口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夕阳的余晖撒在白玉砖铺成的甬道上，映出一片温暖的光泽。金凌迈过玉石台阶，步入雕梁画栋的阆苑。

见到来人，幼温抬抬手，屏退了左右，面色淡然地坐到他的对面。

衣袖下的大掌指节发白，话语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金凌“你最近很清闲，都有闲情雅致来玩弄我了是不是?”

幼温听得皱了下眉。自从认识以来，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高高在上的，还带着刺。

聂幼温“夫君——”

金凌忽然就炸了。

金凌“你别这么叫我！”

他本来还能心平气和地处理这件事，一听她这般称呼，只觉得浑身都涌上了被背叛的耻辱。他记忆里的恩爱缠绵，或许在人家眼中不过是逢场作戏。

金凌“这几个月，你与我相处的种种！都非自你的真心，是不是？

话是越说越气，情绪根本控制不住，金凌的眼泪不争气地掉落下来，而眸中的恨意却让幼温看得脊背发寒。

聂幼温“金凌……”

金凌“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死死地盯着她，浑身散发着暴怒的气息，声音却低沉沙哑到极点。

金凌“回答我！”

金凌眼里的受伤和悲痛刺痛了幼温的心，让她心里难受到喘不过气，艰涩地开口。

聂幼温“你冷静一点……”

金凌“冷静?”

他嗤笑一声，抹掉眼泪嘲讽道。

金凌“我是不够冷静。哪像你，足智多谋，深思熟虑，连血都是冷的。谁又能比你冷静，我那么爱你！”

十指丹蔻掐在手心不断用力，终是抠破了皮肉。然而手上的伤哪有心疼，她的怨恨早在当年他默认般的态度下腐蚀进了骨肉。

聂幼温“我只是想骗骗自己……”

他的话就像钝刀子，一下一下地剌在心口上，比凌迟还折磨人。藏在深处的那个阴暗卑微的自己终是被他一铲子掘了出来。

幼温变了神色，不再是愧疚，而是轻蔑。她笑着凑近他，好似妖艳艳靡丽的罂粟花。

聂幼温“金如兰，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就爱我？我手上沾着的是我亲妹妹的血，你呢?你杀过人吗？”

看着金凌骤然苍白的脸色，幼温凄惨一笑。

聂幼温“知道吗？当我看着你为我忙前忙后，尽心尽力照顾我，为我受伤为我解围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过，应该就是这个人吧？”

她温柔的抚摸上金凌的脸颊。

聂幼温“我这样告诉过自己，假如有一个人，他不在乎我的过去，就算知道我曾杀死我的亲妹妹，也还能把我当成一个孩子看。”

幼温自嘲地说。

聂幼温“很可笑吧？”

聂幼温“我曾经以为你就是这个人，所以我骗自己，我要爱你，我要爱这个把我当作世上独一无二珍宝的男人，我要好好跟他过日子。”

聂幼温“可是……”

幼温一向挺得笔直的脊梁弯了，云淡风轻再也装不下去，只剩下满身疲倦狼狈。

聂幼温“今天我才发现，从我杀人那一刻，我的心就出现了缺口，这些年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已经填不满了，任何人都填不满……”

金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困倦又难看的聂幼温，他红着眼眶看她，想要否认，可是却说不出口。

金凌“我一直都爱着你……”

幼温展颜一笑，直笑得低下头，金凌只看见她双肩不停地颤抖，却听不见笑声。

聂幼温“你爱的是那日惊艳四座的琵琶少女，我从不是她，学琵琶只是能得他们欢心罢了。”

直起身，幼温若无其事地用指尖拂去睫毛上的那抹湿意。

聂幼温“我这一生拆东补西，最终零零散散，连灵魂都散了又散。”

金凌怅然道。

金凌“如果可以，我想时间暂停，我们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

她眼中闪过痛色与遗憾，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

聂幼温“我与你之间，不会再有误会了。”

金凌睁着通红的眼睛固执的看着他，一颗一颗的泪砸在幼温的手背上。

金凌“你不相……”

滚烫的泪几乎灼伤了她，她自嘲一笑，缓慢又决绝地拂开抓着自己的冰凉大手。

季如许终于磨完了。

季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