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氏之死（三）

贺婧浓微愣，因她的话感到些许疑惑，便问道：“怎么，刚刚闲姑忘了我的年岁吗？”　　

闲姑听着她说话，当时是并未接话，而是一边从怀里展开深蓝色麒麟暗纹流走的披风为贺婧浓披上，一边答道：“并非，只是奴婢看着这两相交颈的雨燕感到安详，听着这淅淅的雨声感到充实，又不知怎地忽然想起公主您来，奴婢想到公主在这宫中没有中夫人亲力亲为地谋划前程，总是形单影簿地步步为谋，想必是如履薄冰般的苦楚。奴婢光是回想都觉得透骨寒凉，有何况是只有十几岁的公主您呢？”　　

贺婧浓听着她的回话，抬起手来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嘴角微微抿起，眉角也微蹙，心中感叹道：在这宫墙深重之地，总也是有人真心为自己考量的。心中莫名明快许多。　　

“……回去吧闲姑。”　　

贺婧浓明白这里是戚妃的咸翔宫，终究不是知根知底之所，还是要谨慎些，便叫着闲姑转展回到自己的枫叶所。　　

枫叶所内是颜色偏淡的，唯一浓墨重彩之处，唯有这西角的一处小花圃中本应种栽着花朵，却偏偏载着三颗丰满的枫树。每至深秋露重之时，火红的枫色照应着暗淡的回廊，形成浓艳重笔之景，让整个枫叶所显得不那么冷清。　　

…　　

月亮终是爬上这宫墙的天空，夜也越发深重，空气湿漉漉的，有经验的宫人们都明白这是要下雨了。　　

枫叶所的内阁里贺婧浓坐在温暖的殿内，守着一桌的佳肴，即便是有自己颇为喜欢的皮蛋瘦肉粥，可动起筷子来却也不怎么上心，她放下筷子，心总是惶惶的，不知怎的回事。　　

闲姑你叫孟青过来，我想让她帮我看看燕宛小院那边去。我怕她会出什么意外，今天她颇有些不对劲，不像以往有些顾虑地谈阿姐的事……毕竟她终究是恨我的。”　　

贺婧浓按了按眼睛，一边揉一边对着闲姑吩咐道：“别让正殿娘娘哪儿知道了，使点银子封封口。对了闲姑，我看孟青虽然谨慎可未免过了头，您还是跟着她，多栽培这点儿。”　　

闲姑掌着灯，听见贺婧浓的话，她叹了口气挪噎道：“公主，老身自是去的的。可若再加着孟青去，岂不是大材小用我了么！”　　

她见贺婧浓想分辨两句，便开口道：“去了去了！老身就为了让公主放心，那公主也得让老身放心，快！再多进一些高汤才是。”　　

贺婧浓舒心一笑，就作势又拿起了筷子对着镶银的碗边敲了敲，对着闲姑狡黠一笑。　　

“你去了我就吃！”　　

“你这泼皮小友！越发没了规矩，快吃，吃完了我才回来！”　　

主仆两人虽是在嬉皮，可两人心知肚明，在两个人心中对方无疑是重要的，重要到不在乎主仆是谁，毕竟真心人才是她们要的。　　

贺婧浓见闲姑撑着兰花油伞走后才从门延边出来，唤来贴身的女仆人姜蓝。　　

“去，找件披风来披着。我还是不放心闲姑一个人去毕竟她年龄大些眼睛不太好了。再带一件披风给她拿去。”　　

姜蓝莞尔一笑，她是除了闲姑外最贴心的仆人，怎么瞧不透五公主和闲姑的主仆情谊尤深呢？　　

“是，姜蓝这就去。”　　

贺婧浓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的大雨中，听着哗哗的大雨心中越发不稳。越是不稳她越是失神，不出她所料，她忽的从枫叶所的殿前听见姜蓝的呼声，“公主！公主！您快去中夫人她……她自缢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贺婧浓闻言，刚刚看似平稳的脸上，硬是撕开一道裂痕，她慌张地不复她自己，直接拽起裙摆冲出枫叶所，她忍受着刺骨萧寒的大雨，任由雨点像刺针一般拍打她的身躯，她每走一步都越发寒冷，期间她不少次被裙摆绊倒挫倒在宫道上，又是一次挫倒，她重重地被磕在地上，鼻骨和眉骨显然是受伤了，不少血液冲出来。　　

她挣扎着起来，想要擦拭脸上的血，可是泥泞的地面倒是艰难。突然她感觉不到雨点再拍她打的头发，她抬眼一瞧原来是有人为她挡住了。　　

是个男人，那个执伞的男人穿着深紫色公装，腰间别着凶兽混沌的黄埔古玉。他撑着伞瞧着她，眼中透露出沉思的算计。像是不堪在意一样，他对着她微微一笑。　　

“喂，自己尝试起来。”

他英朗如行云流水的眉毛挑起，看着贺婧浓狼狈至极的样子，伸出一根修长有力的手指，他掠过贺婧浓脸上的水珠，颇似温柔的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