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篇 第四章 地震迷局

我正思考着，余光却瞟见大门口的结界忽然间被打开了，一个士兵匆匆钻了进来，满脸慌张，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军士长，外面……”

奎因皱了皱眉，沉声道：“慌什么，外面怎么了？”

“外面……外面又地震了！”士兵调整了一下呼吸，总算把话说完整了。

一个地震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我本想这么嘲笑他两句，但却看到连奎因那波澜不惊的脸上也显出了些微惊讶神色，当即明白了事出有因，恐怕不会只是一场普通的地震那么简单。

我与奎因对视一眼，点点头异口同声道：“出去看看。”

步出结界之外，场面果然已经与我们进去之时大不相同了。这里是贵族的居住区，平时街面上都不会有太多行人，而此刻却挤满了惊魂未定的人群，将原本颇为宽敞的道路堆了个水泄不通。

四下张望，刚才果然是发生了地震，粗略的看起来似乎不是非常强烈，不过仍然有些不太劳靠的树木及建筑之类发生了倒塌，惨叫呼喊之声此起彼伏。

陆续有附近巡逻的鹰眼卫赶到，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往来，为受困者及伤员提供救助，同时疏导、安抚着焦虑的众人。那支守在斯科特家门前的小队队长醉酒未醒，队员们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很快有另一支小队的队长发现了他们，临时征调指挥他们加入了营救伤员的行列之中。

“鹰眼卫也没有传说中的那么不堪嘛。”我看着奔走在人群之中的士兵们，感叹着自己可能过于低估他们了。刚才的地震造成的损害本不甚严重，加之鹰眼卫及时有效的处置，恐慌的民众们很快便安稳了下来。

“要是他们连这点事都做不好，就干脆解散回家抱孩子去吧。”又是一声冷哼，奎因语气严厉，依旧带着那份不屑，但又多少柔和了几分，可见她对这次鹰眼卫的应急响应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说这话时，正有一队士兵从我们面前经过。队长听了个正着，扭头投来了愤怒的目光。随后他便看清了说出这话的正是他们的顶头上官，脸上顿时闪过一丝恐慌神色，随即似又灵光一闪，自然而流畅的移开了视线，左右张望了一番，仿佛一开始就只是想要观察一下周围的情况一般。

我忍俊不禁，笑了两声后，忽又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向奎因问道：“刚才那个士兵向你汇报的时候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奎因叹气道：“你想的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最近这些日子的地震多的离奇。”

“每次地震的时候你都能感觉到吗？”

“当然了，只要站在地上，怎么可能……”她话未说完，忽然如同卡壳了一般，后半句话噎在了嗓子里再也说不出来，微张着嘴，就差把“惊讶”二字写在脸上了。

“我们刚才，”我眯着眼，替她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可没有感觉到有一丝一毫的震动。”

“这怎么可能？”过了许久，奎因总算镇定了一些。

“当然可能，”我挑了挑眉，示意她看向斯科特家周围的结界，“这个阵法是壁垒阵吧，能够同时阻挡物理与魔法层面一切事物的传导。”

“可就算是壁垒阵也不可能阻止地震，”奎因立刻反驳道，“否则地震早就不是什么灾害了。”

我点头表示赞同，但接着又摇了摇头说道：“自然界原生的地震发于地下深层，凭壁垒阵当然阻挡不了，但如果这地震是人为的呢？”

“人为的……地震？”奎因皱起了眉，仍然无法接受这段远超她认知的言论。

思索了一阵，奎因还是坚持她的看法：“凭人类怎么可能引发地震，这绝对不可能。”

“若是在三个月前，我的看法和你一致，”我两手交叉抱在胸前，走到一旁，斜靠在墙边，咂了咂嘴说道，“但这几个月我已经亲眼见到太多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东西了，我完全可以负责任的说，这场地震，一定是某人使用了某种我暂时还不知道的手段制造的。”

我的视线忽然落在了左手的护手上，表面的符文似乎隐隐的发出了些许亮光，我略感意外的揉了揉眼睛，试图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但那光芒实在太暗，我一时无法分辨到底是符文自身发出的光芒还是阳光照射下产生的错觉。我猛的转过身扑在了墙面上，解开外衣盖过头顶，就像小时候玩夜光玩具一样，遮住所有光线，把护手放在眼前仔细的查看。

我的举动让奎因一头雾水，她迷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干嘛呢？”

我顾不上给她解释，把自己蒙在一团黑暗中全神贯注的盯着护手，然而并没有什么变化。

果然是错觉吗？我皱皱眉，正想放弃，却忽然又见到护手闪出了一丝微光。这次绝对没有看错，一定是护手与什么东西产生了呼应。

转过身来，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发型，正想给奎因解释一下，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如踩在海绵上一般着不上力，几乎就要栽倒。

我扶住墙壁勉强稳住重心，还来不及多想，便看到了奎因也是一样的遭遇，晃晃悠悠的如同醉酒一般，努力维持着身体平衡。

不对，不只是奎因，我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都开始出现了肉眼可见的震荡。

“又地震了。”我惊道。随着地面的振幅越来越大，远处传来了房屋坍塌的声响，烟尘四起，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场面再一次陷入了混乱之中。这一次地震的强度显然远远的超过刚才那次，甚至还在不断的增强着，仿佛不把整座城市化为一片废墟绝不罢休。

街道上的人们又开始四散奔逃，我与奎因相互搀扶着也随着人流向空旷地带走去。有枝叶碎石等物自空中坠落而下，不断有人被砸中，运气好的只是摔上一跤蹭破了一点皮，运气差的也不乏有人当场丧命。

我在头顶张开了一个防御阵，挡下了如雨点般落下的杂物，周围的人们如看到了救星一般纷纷向我身边涌来。我苦笑一声，努力的尽量扩展防御阵的范围，但仍然不足以覆盖所有的人。

“当心脚下！”人群之中有人喊道，我低头，才发现街道上的石板已布满了裂纹。忽然间，一声诡异的闷响从脚下传来，只见地面竟被撕开了一条裂痕，黑漆漆的不知有多深。众人反应不及，瞬间便有数人跌落了下去。

人群一阵骚动，原本就已处在裂缝边缘的奎因被这样一挤，身体瞬间失衡摔落。

“奎因！”我惊呼一声，本能的俯身去抓，正抓住她左肩。然而凭我的力量根本没法止住下落之势，反被大力的拖倒在地，甚至还在不住的向下滑去。

奎因到底是军中的强者，得此一缓立时做出了反应，自随身箭袋中抽出一支弩箭插入泥土中稳住身形，反手将我推回地面，随即脚下一踏纵身跃起。身在半空还未落地，奎因忽然面色大变，冲我急喊道：“闪开！”

我扭过头看去，顿时大惊失色，只见街道旁的墙壁竟也在强震之下崩溃，整面墙正朝着我直压了下来。我急欲以空间魔法转移脱身，胸口却猛的传来一阵剧痛，不由闷哼一声，恐怕是刚才那一下摔断了骨头，更可怕的是魔法的吟唱也随之被打断了。

避无可避，我眼睁睁的看着一块块砖头逼近眼前。低道一声“卧槽”，我能做的只有抬起双臂勉强护住头部，随后便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人事不知的昏迷了不知多久，终于渐渐恢复了意识。缓缓睁开双眼，发觉自己正躺在临时搭建的帐篷中的病床上，一个妙龄女子正坐在一旁，却不是拉克丝是谁？

“你醒啦。”拉克丝脸色不太好看，勉强挤出了一点笑容对我说道。

“我昏过去了多久？”我对于自己还活着这个事实倒是并不意外，虽说我不是肉身经过无数锤炼与磨砺的武者，但要是被一面砖墙就能砸死的话我也没什么脸面在英雄联盟里面混了——当然前提是不能被砸到头。

身上有不少地方传来隐隐的痛楚，大概是骨折吧，不过都已经被很好的处理过了，而且也经过了魔法的治疗。德玛西亚的医疗魔法非常出名，像是骨折这种轻微的外伤，经过治疗之后立刻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虽然如果想要剧烈运动的话多少还是需要休养几天的。

翻身坐起，我感到有些头晕，不由得以手扶额。

拉克丝递过一瓶水来，我道了声谢接下，拧开瓶盖抿了两口，问道：“奎因呢？她没事吧？”

“哟，”拉克丝挑了挑眉，阴阳怪气的说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今天才第一次见到奎因军士长吧，这么个冰山大美女你半天不到就拿下了啊，你还真是四处留情啊。”

大概是因为我刚从昏迷当中醒过来头脑还不清醒的原因吧，我感觉刚才仿佛听到拉克丝说的“qing”好像发音是“jing”啊？

“拉克丝，一个漂亮的女士嘴里可不能说出这种污言秽语。”一个低沉而有磁性的男声从背后响起，我扭过头，正见一个男人从帐篷外走了进来。他此刻灰头土脸的，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物上满是污渍，甚至还有好几处破损，但仍旧可以看出他是何等的英俊潇洒，由内而外透出的那股高贵儒雅的气质，即便是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也无法掩盖，让人没由来的心生敬畏。

“好久不见了，埃蒙斯公子。”我微笑着伸出手去，与他握了一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埃蒙斯家的长子，拉克丝的未婚夫——马克。

“承蒙你出手相助，奎因军士长平安无事。”马克在拉克丝的身旁坐下，就我刚才的问题向我解释道。

“这次的地震比以往大的多，造成的灾害也非常严重，三位军士长都已经分别前去指挥救灾工作了。这种关头，如果奎因军士长出了什么意外，鹰眼卫就更指望不上了。”马克讽刺的笑了笑，看来对鹰眼卫也颇有微词。

“你看看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拉克丝突然开口说着，又抬手拍打马克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是要掸去上面沾染的尘土，但下手不轻，说是正在实施家庭暴力恐怕我也是信的。

“好了停手，很疼的！”马克一面往旁边闪躲一面抓住了拉克丝的手腕，松了一口气，说道，“没什么，刚才路过的地方有人被困，鹰眼卫的人手不够，我去帮了他们一把。”

“你真棒！”拉克丝嫣然一笑，凑近了马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的吻了一下。

“喂喂喂，”我大声道抗议着，侧过头抬手挡住视线不去看那正在打情骂俏的两人，不满的说道，“请你们考虑一下眼前还有一只受伤的单身狗好不好？”

三人一同笑了笑，面色又都转为凝重。毕竟德邦发生了这么大的灾难，外面还有不知多少人生死未卜。

“马克，”许久之后，还是我率先打破了沉默，“我有一点……关于光辉魔法师团的问题想要问问拉克丝，你可以先回避一下吗？”

闻言，马克似乎没有反应过来，而拉克丝却是脸色一变，显然对于我想要问的问题已心中有数。

而且，答案一定很糟糕。

“你先去吧。”迎着马克疑惑的目光，拉克丝面色凝重，眉头紧锁，如此焦虑烦恼的表情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

马克虽然不是魔法师，但作为一个聪明绝顶的政客，他立刻能够明白让拉克丝如此烦心的事情一定关乎魔法师团的秘辛。即便拉克丝终将成为他的妻子，他也始终只是一个圈外人，这种事情自然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马克礼貌的微笑着起身告辞，帐篷中只剩下了我与拉克丝两人，气氛又重归于尴尬的寂静中。

这种如死水一般的安宁让拉克丝显得非常焦虑，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究竟想问什么？”

“地震。”我难得的板起了脸，语气冰冷的说道。

我来到德玛西亚不过两日的时间，便能够立时推断出地震是由某种魔法引起的。虽说有点运气成分在里面，但就算没有这些巧合，凭着德玛西亚如此众多魔法师的智慧，怎么可能在地震频繁出现了数月之久还没有察觉到一点蛛丝马迹？

“你们到底是没有发现异常，还是虽然发现了，但是不方便说？”对于拉克丝，我终归还是狠不下心来对她说出什么重话。事久未知，是谓无能；知而不言，则为自私。我话说的虽然委婉，但意思不外乎在质问拉克丝，德邦的魔法师到底是无能还是自私。

拉克丝面色苍白，咬着嘴唇愤愤的不说话，似乎对我的提出的问题非常不满，可偏偏又无从反驳。

看到她的反应，我心中便已大概明白了，翻身下了病床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叹息道：“所以，你们其实早就查到原因了对吗？”

回答我的依旧是沉默。

“你们到底在顾虑什么？”拉克丝的反应让我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不由自主的大吼出声，随即意识到这件事情不宜让旁人知晓。

向帐篷外看了看，行人匆匆往来，并没有人关注到这里来，我焦躁的在屋内踱来踱去，压低了声音，对拉克丝愤怒的说道：“看看，看看外面这副惨状吧，因为你们的缄默，不知道今天德玛西亚有多少人白白的丢了性命，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轻轻的啜泣声传来，我回头看见拉克丝的肩膀耸动着，居然哭了起来。双手掩面，拉克丝哭的梨花带雨，嘴里喃喃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

这个场面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青春美少女的泪水总是最能打动人心，我心里一软，觉得自己刚才对拉克丝可能确实太过暴躁了一点。

叹了一口气，我在病床边面对着拉克丝坐了下来，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抚道：“对不起，吓到你了，刚才是我不对。”

“你不必自责，我知道这些事情不是你的决定。”我说这话一半是为了安慰她，一半也因为这确是事实。拉克丝出身高贵，又有着极佳的魔法天赋，在魔法师团中有着不低的地位，团里自然没有人不宠着她。那么相应的，这也养成了她单纯而善良的心性。因而团中大小事宜，以她的身份自然是知道的，但其他人未必会让她明白内中意味，毕竟涉及到利益之时，有些手段难免见不得光。我猜魔法师团决定瞒下地震原因这事，拉克丝必定是知晓甚至赞同的，但也必定有人蒙骗了她，比如向她保证这么做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我本以为，从同样被蒙在鼓里的拉克丝这里打听到真相会比面对那些老油条容易一些，可亲眼目睹无数人因为自己认可的决定失去生命这件事让拉克丝深受打击，再经我这么急迫的逼问，拉克丝的心防被彻底的击溃了，此时除了掩面哭泣外也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可我必须知道真相，我狠下心来，又对拉克丝重复了一遍：“拉克丝，魔法师团为什么要隐瞒不报，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不要再逼她了，这都是我的命令。”一个成熟稳重的女声传来。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士出现在了门口，风姿绰约，容颜妩媚，身披的法师长袍是用昂贵奢华的冰凌丝所制，可知其人身份尊贵。

见到她，我赶忙起身，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道了一声：“团长大人。”

来人正是德玛西亚光辉魔法师团的现任团长，与诡术妖姬乐芙兰并称为双子玫瑰的传奇魔法师——艾蕾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