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玛西亚篇 第二章 诡奇血案

架不住拉克丝的八卦攻势，我正准备详细的给她解释，却听到大厅中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我们两人闻声回头看去，正见到一群武官装束的人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还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看起来，会是开完了。

“等会再说吧，我赶紧先去找你哥一趟，”我转头向屋里走去，苦笑道，“他要是临时起意再开个会，我就得等死在这了。”

“你别这么吊人胃口啊喂！”拉克丝不满的跺了跺脚，满脸不甘心的跟了上来。

来到二楼，在安德鲁的带领下，我来到了一个房间前。房门没关，但我还是站在门口在敞开的门板上轻叩了三声，等到屋中办公桌后的那个男人抬头说了声“请进”方才踏进屋中。

无论是谁看到这个男人，脑中能够形成的第一印象都只会是两个字：强壮。他身材高大，此刻虽是穿着一件寻常的衬衫，却被壮硕的肌肉生生撑成了紧身款，勾勒出一身健美刚毅的线条，给人以非常强烈的视觉冲击。当他穿上全副重甲时，仅仅是站立在那里就巍峨如山岳高耸，凛然如天神降临。

“盖伦将军。”我冲他微微欠身，后者微笑回应，抬手示意我就座。

“好久不见啊，小黄毛。”盖伦一边把桌上散乱的文件收拾整齐，一边说道。

拉克丝后脚跟着冲了进来，大概是因为八卦听到一半被打断了心中不满，拉克丝满腔的怨气，抬脚就对着我的小腿重重的踢了一记，连带着盖伦也被狠狠的瞪了一眼，然后就赌气似的鼓着脸颊站在旁边，两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盖伦看了看她，宠溺的一笑，径直对我问道：“你又怎么招她了？”

“你散会散的巧，”我正抱着腿哀嚎着，龇牙咧嘴道，“打断了她的故事会。”

“活该。”盖伦淡淡的笑着，对于自己才是罪魁祸首的事实毫无自觉。我这么甩锅好像有点无耻了……

“不跟你胡扯了，”我收起夸张的演技，端正了坐姿，开门见山的说道，“这次来本来是找你们求援的，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大概还能给你们帮上点忙。”

盖伦的表情忽然严肃了起来，身体前倾，双臂交叠搭在了桌子边缘，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首先我想要知道，德玛西亚之前出了什么异变。”

“你居然不知道？”听到我的问题，盖伦似乎非常震惊，“皮城之前也打算派出探险队的，但是因为当时你不在，又一直找不到合适的领队才没有成行。”

我皱了皱眉，这么大的事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抬手用虎口抵住下巴思索片刻，大概是罗伯特他们把事情压下来了没有告知我吧。想让我好好休息些日子，却没想到我这么快就开溜了，结果连着这些信息也来不及传递给我了。

“不过现在看来，你没有跟着去考察还真是运气好啊。”盖伦苦笑着。

“运气好？你确定？”我惨兮兮的笑了，简明扼要的概述了一下我这几个月的遭遇，当然了，有关于挂坠、纳什男爵的这些信息我还是刻意的隐去不提，并非不信任盖伦与拉克丝，只是现在有不少事情尚且不明朗，只不过是我的猜测，若有偏差反倒给了别人误导。

“你说的袭击你的那些行尸，恐怕就是各国前来调查的探险队，还有之后我们派出去的搜救队了。”盖伦的脸色阴沉，看得出来非常愤怒。

“说起来，”我点头对盖伦的推论表示赞同，然后转移了话题，“我还不知道之前那场异动究竟是指什么呢？”

“异常的魔力波动，”一旁沉默许久的拉克丝突然开口了，在这一领域，其实她比盖伦更加专业，“根据魔法师团的推测，恐怕是有什么异宝现世了。”

异宝是一种统称，通常是指某种蕴含强大魔力的事物。它可能是魔法石，可能是魔法术式，也有可能是一个法阵，总之是足以让全世界魔法师为之疯狂的东西。这种大事，我因故没有得到消息也就罢了，怎么可能连卡尔萨斯也被蒙在鼓里？作为瓦罗兰大陆上对魔法最为精通的魔法师，若是连他都不知道，其他人又如何能够得知，甚至连艾欧尼亚都出动了圣殿骑士团前来调查。

难道说……我犹豫了一下，悄悄看了拉克丝一眼，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个结论，真的是魔法师团推测出来的吗？”

高傲是全天下魔法师所共有的一种特质，最忌讳外行人指手画脚。这个“外行人”的范围很广，只要他们觉得你是，你就是。即使是如拉克丝这样姑且算平易近人的性格，如果受到了无端的质疑也会非常愤怒。如果我惹怒了任何一个成员，我这次的行动就不用指望能得到德玛西亚光辉魔法师团的任何协助了，看在我和他们的交情上不给我使绊子就已经烧高香了。

拉克丝脸色阴沉，冷冷的看着我，直看的我心底发毛。随后她哼了一声又扭过脸去再不理我。

看来我赌对了，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还是我来解释吧，”盖伦帮我打破了僵局，“这个消息其实是诺克萨斯来谈判的时候主动告知于我们，然后由魔法师团验证的。他们觉得这事挺丢人，拉克丝就求我帮魔法师团瞒下来，就说他们早就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自己的妹妹当然要帮了。”

我很想嘲笑一下拉克丝技不如人还死要面子，但我知道我要是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光辉魔法师团绝对能上门来撕了我。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事件就发生在德玛西亚，德玛西亚尚且未能察觉，反倒是诺克萨斯是先得到了消息，这仍旧很反常。若说是当局者迷，又怎么解释身在嚎叫湿地的卡尔萨斯也同样一无所知？

莫不是诺克萨斯出了一个实力远远凌驾于他们之上的魔法师？这种可能性太小了，况且他们若真有这样的底牌，又何必特意告知德玛西亚，再按照公约派遣探险队呢？这说不通。

那就只能说明，他们通过某种不为旁人所知的手段得到了什么讯息但并不确切，所以才需要派人实地考察。又因为他们知道只有自己才能找到这件东西，所以才有恃无恐的放出了消息，任由其他国度派遣探险队前来。

那探险队失踪是怎么回事？如果说袭击我的行尸真的就是那些人，探险队都已经遭遇了不测，就说明这背后还有另外一股不属于瓦罗兰各大国度的势力在活跃着。他们是谁，又为什么要找上当时远在巫毒之地的我？

我现在越发的笃定这起事件与护手上的挂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了。他们找上我大约是因为挂坠的缘故，那么那一家被屠杀的贵族呢，他们跟这起事件有什么关联吗，还是说只是碰巧同期发生了而已？

“我想先去那个被灭门的贵族家里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线索，”一只手在桌上有节奏的轻叩，我沉思了许久，方才说道，“麻烦将军替我安排一个向导吧。”

没有回应，我看向对面，盖伦的人影早已不见，刚才一直站在我身边的拉克丝也不见了踪影。

“人呢？”我情不自禁的大喊了一声。

门外，一个女仆装束的人走了进来，对我鞠了一躬说道：“伊泽先生，老爷让我来请您去餐厅用餐。”

用餐？这才几点啊，往窗外看了看，才发现天居然已经阴暗下来了。

我居然坐在这里想了这么久吗？

跟随那名女仆来到餐厅，我在拉克丝对面坐下。盖伦象征性的客套了两句“招待不周”之类的话，我看着一桌子的菜肴不由的苦笑。虽说在贵族中来说这顿饭称得上简朴，但在普通人的眼里这已经足够奢华了好吗？

手里拿着叉子搅动着面前盘里的面条，我忍不住向盖伦问道：“被杀的贵族是什么人？”

盖伦停下了刀叉，他的饭量与体型非常相称，光是餐盘中的肉类就足够我吃两三天的。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说道：“斯科特男爵，是个魔法师。”

“魔法师？那光辉魔法师团现在的反应也太冷静了吧。”我皱了皱眉，看向了拉克丝，她却仿佛没有听到一样，自顾优雅的吃着面前的沙拉。

“他不是光辉魔法师团的成员，是宫廷魔法师。”盖伦解释道。

“宫廷魔法师居然只是个男爵？”我更加诧异了，“看来他的实力很平庸啊。”

一般来说，魔法师团属军队的编制，而宫廷魔法师则是从魔法师团中选拔出的佼佼者，偶尔也会招揽些散修，一般都至少得是大魔导师。同等条件下，宫廷魔法师的地位当然是会高于魔法师团成员的，直观的表现为，在魔法师团能够授男爵位的人，若成为宫廷魔法师就可以授伯爵位了。而即使是在魔法师团中，只要能够晋级高级魔法师也就够资格封为男爵了，这个斯科特身为宫廷魔法师居然才只是一介男爵，以此类推岂不是连高级魔法师都不够格？

拉克丝闻言轻哼一声，满是不屑道：“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什么本事都没有，只会讨国王陛下的欢心。”看来这位斯科特男爵并不是从魔法师团中选拔出来的。在热衷于抱团的魔法师中，散修本是弱势，一跃成为了宫廷魔法师难免招惹魔法师团的敌视，除非你能够用实力压服高傲的魔法师们。斯科特连这份实力也没有，自然是受到排挤的对象了。

“别胡说八道，斯科特男爵已经去世了，就不要再诋毁别人了。”盖伦抬手在拉克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引来了拉克丝不满的目光。

“本来就是。”拉克丝哼了一声，依旧嘴硬的说道。

盖伦叹了一口气，又转向我解释道：“斯科特男爵在魔法上的天赋确实不行，不过倒是个精明人，救过嘉文三世陛下的命，陛下才特封他为宫廷魔法师。”

“既然是宫廷魔法师的身份，将军想来亲自去到现场查看过吧。”虽说斯科特只是一介男爵，但宫廷魔法师这个身份仍是非常尊崇的，这种地位的人物被灭门会产生多大的影响不言而喻，想来掌管德玛西亚一切军务的大将军也不能不亲自过问。

“没错，消息传来之后我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盖伦闭上了眼睛，面露不忍神色，“现场实在太血腥了，我带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这么惨烈的场面见的也不多。所有尸体都被人剁成了碎块，尸块还被人拿着在房中四处涂抹，内脏……”

听到这些，拉克丝的脸色都黑了，用餐刀的刀柄在桌上重重的敲着，打断盖伦抗议道：“你需要说这么详细吗？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好，等你吃完回去了我们再说。”盖伦摸了摸拉克丝的头，安抚道。

“好了可以了，我知道很惨就行了。”我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胃里也有点不舒服了，忙不迭的阻止他继续给我描述这种血腥场景。

“明天让我去现场看看吧，”我平复了一下心情，勉强笑道，“给我安排个助手。”

“我吃饱了！”拉克丝把碗一推，赌气似的起身走了，看起来我们在餐桌上聊的话题让她很是倒胃口。

没过几秒钟，拉克丝又转了回来，一把抓着我的胳膊往外拖：“伊泽今晚是我的了。”

盖伦闻言一怔，随即皱起了眉头，微怒道：“身为冕卫家族的长女，你怎么能说出这么不知羞耻的话来？”

这话把我和拉克丝都说懵了，随即才反应过来他理解成了什么，脸顿时同步的红了。

“你想什么呢！？”我与拉克丝异口同声。

离了餐厅，安德鲁派人过来告诉我已替我安排好了客房，我便暂且向拉克丝告假，回屋泡了一个久违的热水澡。想想这段日子，除了热血淋头就是泡冷水，简直是凄惨透顶。因此当全身浸没在微烫的热水中时，我不由舒服的叫出了声。老实说我恨不得现在就躺在浴缸里睡到大天亮，但是我深刻的知道放了拉克丝鸽子将会产生的严重后果——明天早上盖伦就该派人到他自己的家里调查浴室杀人案了。

洗漱完毕后，我来到了阳台上，拉克丝早已等在了这里，正背对着我站在栏杆旁。她身着一袭洁白的长裙，恍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晚风轻抚，她金色的长发随风舞动，仿佛带来丝丝清雅的幽香。抬手将鬓角的发丝拨到耳后，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到来，回眸一笑。

清纯而圣洁，若有人告诉我站在我面前的是传说中爱情与美丽的女神，我也不会有丝毫的怀疑。那一刻，除了那醉人的笑容，我的眼里再容不下其它。

曾经，我就是这样爱上她的。

不过，那只是曾经。

一见钟情，是看到了对方的美好。可没有人是完美的，随着相互的了解逐渐加深，对方的好与坏都会一一显现。当你意识到现实与你心中的幻想之间出现了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时，你就会明白，无论自己是多么的迷恋对方的美好，那个人也无法与你携手共度一生。要么改变，要么分别，坚持在这种时候毫无意义，只会将你推入更深的深渊难以自拔，除了让你痛苦万分之外再没有半点价值。

毕竟分手之后，还可以做朋友。如果双方执着的折磨着彼此，耗尽了所有的情与爱，到头来反倒是在深深的自我感动中失去了一切，或许还会在悲伤沮丧中哭诉：“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这么绝情？”

我与拉克丝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份不可调和的矛盾，选择了及时的止损，虽然少了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但却收获了一个可以交心的挚友。

俯在栏杆上，我瞥见了拉克丝左手中指上一枚闪亮的戒指，随口问道：“你订婚了？”

“嗯，”拉克丝抬起手，挑衅的问道，“气不气？”

“一点也不，”我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甚至摆出想要鼓掌的架势，问道，“我很好奇是哪家的公子这么倒霉？”

“你找死啊！”一道红色的光束凭空凝聚，直指向我的胸口。

拉克丝的终极闪光可不是闹着玩的，这种距离要是挨上一下非死即残。但我动作更快，瞬间跃迁至一旁的小秋千上，坐在上面大幅的摇摆着。

“你的魔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了？”这回轮到拉克丝震惊了，虽然只是一瞬间，她就已经察觉到了我使用的术式与以前不同。

“我这几个月的遭遇你也听到了，再不变强怕是连命都要没了。”我苦笑，老实说过去我对变不变强其实真的兴趣不大，魔法只不过是我用来应付各种古墓遗迹之中机关陷阱的工具罢了，但现在真的是身不由己啊。

“谁管你啊，”拉克丝甩了我一个白眼，相比于魔法，她显然还是更关注八卦，我已经能够猜到她的下一句话会说什么了，“你跟凯特琳到底怎么回事？”

我奸笑起来，反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的未婚夫是谁？”

“你先说！”

“我先问的，你先说。”这没品的对话跟小孩吵架没什么区别。

“好吧好吧你赢了。他叫马克，你应该见过的，埃蒙斯公爵家的长子。”说到这个名字时，拉克丝的眼中闪烁着点点光芒，看来是对未来的夫婿印象很好。

“马克·埃蒙斯？”我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点了点头，“我有印象，确实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未来前途不可限量。”

“好了，我已经回答了，现在可以说说你们的故事了吗？”

我犹豫了一阵，还是摇了摇头，叹息道：“我今天不想说这个了。”

“那不行，我都回答你的问题了，你想耍赖吗？”拉克丝扬了扬眉毛，一脸“你逃不掉”的表情。

看着拉克丝一脸的得意，我回了她一个“我逃得掉”的微笑，仰头看天故作惊讶的说道：“看流星！”

趁着拉克丝抬头看空档，我发动空间魔法瞬间转移回我的房间，跳上床扯过被子蒙过头顶，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你……你无耻！”拉克丝的声音回荡在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