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Chapter 13

　　“越美丽的东西我越不可碰。”

——————题记

11月27号，这是工藤新一和她蜜月旅行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要回东京的日子了。

　　两人在达到布宜诺斯艾利斯之后一共游玩了五天，便又飞去了伊瓜苏市；那里是阿根廷和巴西的边界，有着世界上最宽的瀑布————伊瓜苏瀑布*。早前工藤兰还是毛利兰的时候，曾看过一部电影，名叫《春光乍泄》。电影里的两个主人公一直梦想着有一天能够一起来到伊瓜苏，一睹这传闻中的瀑布的真容。

　　电影里有一句台词让工藤兰记了很多年———“我一直觉得站在这个瀑布下面的应该是两个人。”

　　那时刚刚看完这部电影的毛利兰立马给当时还是男朋友的工藤新一发了短信：“新一以后愿不愿意一起去伊瓜苏瀑布？”

　　其实那时候她也只是一时兴起随口一问，虽然也真心想去，但想到路途遥远、又有诸多不便，从来也没把这个提议当真，甚至于新一当初给了怎样的回复她都记不清了。就这样，时间一晃几年过去了，她和工藤新一也终于迈入了婚姻的殿堂。就在两人一起策划婚礼和安排蜜月时，新一忽然说“我们去南美吧，一起去看伊瓜苏瀑布。”她不得不说，她当时心里怔了一下：一个连她自己都快要忘记的提议，他居然一直记得，一直放在心上。

　　她记得两个人一起站在那瀑布下的感觉。“伊瓜苏”，本就是印第安瓜拉尼语中“大水”的意思。可真真正正地站在这宏伟壮阔的瀑布下，她才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或者说，生命的渺小。但是，当时的她却并不感伤于此，因为她身边站着工藤新一，她此生最爱的人。那种渺小感反而倍加让她觉得自己如此幸运，竟能在茫茫人海中得以与新一相遇，又与他一齐长大并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成为夫妻。虽也经历过波折、共渡过生死瞬间，但此刻两人执手立于这瀑布之下，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的呢？新一看向兰的眼神仿佛也吐露着同样的想法，握着兰的手的力道也微微加重。二人四目相对后却是都甜甜地笑了：他们确信彼此会这样一直执手相伴，不管之后发生什么，都这样一起披荆斩棘地度过所有难关，相伴一生。

　　伊瓜苏行之后新一与兰便一路南下，来到了乌斯怀亚。这里，也就是两人蜜月的最后一站。

　　兰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觉得胸口隐隐作痛，像是压了重物在上面。因她醒得较早，怕吵醒新一，便只轻轻呼了口气，微侧了侧身，略略减轻心里的重负。

　　阳光透过窗帘遮光布的缝隙照射进来，不过才清晨六点，天光却已大亮。这里是乌斯怀亚，又称世界的尽头，是最靠近南极洲的城市；再往南，便是人迹罕至的南极。11月正是乌斯怀亚最暖和的时候，最高气温可达20度，最低气温也不过零下三度。只不过，白昼时间极长，怕是晚上九、十点左右才会日落。

　　“怎么了？没睡好吗？”新一温柔而关切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啊…可能昨天玩得有些累吧，晚上没休息好。”兰有些轻描淡写地带过。越是接近蜜月旅行的结束，她越发的有些思虑和害怕。这些情绪表现出来，到似有些焦躁。

　　新一微微一笑，道“那我们今天吃完午饭回来休息休息，下午再出发吧。反正昨天已经去了火地岛公园和企鹅岛，今天也就坐邮轮看看那个世界尽头的灯塔，也许日落时分景色会更好呢。”

　　“嗯。”兰也微笑着应道。

　　乌斯怀亚由于地理位置，人烟稀少，全市一共也就6所旅馆。不过虽有不少游客冲着“世界的尽头”的名号而来，但跟那些旅游胜地的游客量比起来，这里的游客人数只不过算个零头，这些旅馆倒也刚刚够住。乌斯怀亚也确实不负盛名，来到这里就像是掉入了童话的世界，蓝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天空和湖水，高大而深绿色的树林，偶尔看见一些民居，多是可爱的小木屋，木屋门前还有一簇簇低矮盛放的花丛。唯有清冷的空气和抬眼处白雪皑皑的山峰让人恍然想起这里已极近南极。

　　新一和兰在旅馆里品尝了当地最富盛名的美食“帝王蟹”后，便回房间稍作休息，准备下午出发前往“世界尽头的灯塔”。这座灯塔一直以来都没有名字，人们便用它所在的地理位置来称呼它；其实现在这座灯塔早已废弃，它的象征意义却是大过了实际意义，每年都有不少背包客慕名前来。

　　下午出发的时候旅馆的老板娘还特别热心地提醒新一和兰，说是灯塔对岸附近有个小邮局，每天都会有游客专程前往，那里的明信片上印有“世界尽头邮政”的字样，可以给未来的彼此写一张明信片，约定在未来的某一天打开。最后几句话，老板娘还不忘打趣这恩爱的小夫妻几句，新一一脸笑意地答着，被打趣的他耳根有些微微发红，心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感。

　　兰却是在听到“小邮局”后，笑容就僵在了嘴角。心里像是被什么狠狠捏了一下，再没放开。

　　两人来到港口，登上了开往世界尽头的灯塔的小邮轮。随着邮轮在海上一路前行，那些童话般的湖泊，溪流，森林，都被抛在身后，渐行渐远，海天一色间，只有海鸥一路相伴。

　　工藤新一和兰站在游艇的甲板上，手轻轻扶着栏杆，海风从面颊拂过。船大约开了半小时，便远远看见前方的小岛上伫立着一个红白相间灯塔。其实那灯塔所在的地方，与其说是小岛，倒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岩石。四周被汪洋大海包围着，那座灯塔就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偶尔传来几声海鸥的鸣叫，明明叫声足以划破天际，却更显此处的静谧，还有一丝孤独感。

　　“孤独吗…？”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兰有些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没有这样的感觉吧。人们常说“时移世易”，只怕只有在自己这里是“时未移”而“世有易”了。

　　“听人说来这里的人都喜欢把不开心的事情留在这里，但是我不一样”，新一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眼里神采奕奕，清澈的仿佛是一汪湖水“因为我再没有任何不开心的了。”

　　风有些大，兰轻轻抚了抚鬓角被吹乱的发丝，看向新一的眼眸认真而温柔。

　　“你记得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说我会护你一生一世，给你一辈子的幸福，其实那不仅仅是我对你的誓言，这里面其实有一点儿我的私心”，新一继续说道，“那也是我一生的梦想。”

　　“从四岁第一次见你，你的那张笑脸便让我心动不已。那时，我便下定决心，我要一辈子保护这个女孩，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幸福的人”，新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而认真地说道“虽然有些时候我的处理方法并不好，变成‘柯南’那段时间就让你流了不少眼泪，害你担心，真是该死啊。其实那段时间也曾经想过，如果老是让你因我而落泪的话，我宁愿在你心里消失。”

　　兰感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因泪水而模糊了，但她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其实…”她忍不住开口道。

　　“等等兰，你让我把这些话说完。”新一温柔一笑，“哎呀我怎么搞的，又惹你哭了…”工藤新一抬手轻轻帮兰擦去眼角快要掉下来的泪水，缓了缓，接着说道，“命运真是很奇特的东西，在和黑衣组织对战的时候，我曾无数次以为自己再也回不来了。其实若是牺牲我一个而能消灭整个黑衣组织的话也没什么，但是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说过了让你等我，我不想食言。”

　　空气有那么一两秒的安静，“更何况…”工藤新一调皮的笑了笑，道，“我还要实现我那个梦想呢。”

　　兰此时只觉得心中五味杂陈，又好似被针扎一样，连呼吸都是痛的。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有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落下。

　　“好啦好啦，别哭啦~你看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新一握起兰的手，体贴地哄着她，“所以啊，能有这么一天和你一起站在这里，在这世界的尽头，我真的真的非常满足了，我现在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上天真的待我不薄。”

　　工藤新一嘴角含笑，继续说道，“我现在呢，就希望可以把我们的这份开心、幸福留一份在这世界的尽头，让这座灯塔、这些海鸥永永远远地帮我们记录下来。”

　　此时的船已非常靠近灯塔，不过由于不能登岛，只是停泊在原地共游客观赏，船上人不算多，大家开始纷纷“啊—”地喊话玩。海天相接，视线所及之处尽是湛蓝。

　　工藤新一说完，便转身面向灯塔，大声喊道：“工藤兰——我爱你——我要让你幸福一辈子——”这么简洁直白的表白喊完之后，新一的面颊和耳根都也些微微发红。他笑着转头看向工藤兰，又指了指灯塔，示意让她也试试。

　　工藤兰看着他，有些怔怔地出神。工藤新一以为是她不好意思，便刚想笑着说“别害羞”，工藤兰却是突然把双手放在嘴边作扩音状，大声喊道，“工藤新一——我要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你不许丢下我————”

　　那声音竟比自己的还要大，工藤新一不觉有些好笑的看向兰，笑容里满是宠溺。可是转头看时发现兰的眼泪并没有断，她似乎越是大声地喊，眼泪就越往下掉。

　　新一觉得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兰喊了挺久的，那几句话反反复复喊了有四五遍，直到最后尾音带了哭腔，再喊不下去才停止。工藤新一耐心地等她喊完，便轻轻转过她的身子，用他的唇慢慢靠近兰的唇，“当然不会”他轻声说道，说完便吻了上去。这个吻温柔而细腻，如同天鹅绒轻轻抚过，又似吮舐果般细细辗转厮磨…

　　船从靠近灯塔的海面上缓缓开向了对岸的岛屿，新一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插着南美各国旗帜的小矮木屋——那就是旅馆老板娘说的那间世界尽头的邮局了。

　　“之前老板娘说这家邮局的老板任性地很，开店总是看心情，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开店啊。”工藤新一牵着兰走着，语气温和地打趣道。

　　“会开的。”兰只低着头，看着新一的脚步，一步一步地跟在他身后。她回答的语气虽然极轻，却异常的肯定。

　　新一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看兰，却只笑了笑说道“嗯，我也觉得会开，兰的运气一向很好。”

　　工藤兰没有多说什么，她的回忆早已被勾回了“五年前”…

　　“五年前”新一刚走的几天后便是新年*，她和毛利小五郎、毛利英里，工藤优作、工藤有希子，还有专门从家庭宴会上跑来的园子、服部和和叶一块儿吃了年夜饭。虽然人多，但是那年的年夜饭气氛却很沉静，虽然大家都强颜欢笑，可哪里真的还会有心思过这个年。年夜饭后也没什么多说的，谢绝了大家“送她回家”的好意，她便只身一人往家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看到自家的信箱上贴着一个小便签，是邮递员贴的，上面写着“有新信件，新年快乐哦！”她心里其实已大概猜到所谓的“新信件”是什么了，她连忙在包里翻着信箱钥匙，手几乎是颤抖地转开了信箱——没错，就是它们，那两封从乌斯怀亚寄来的明信片。

　　她不记得自己当时在信箱前面站了多久才有勇气伸手从信箱里拿起了那两张明信片。也许是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小时，她只记得她抱着那两张明信片往家跑的时候，腿似乎因冻僵有些不听使唤，连续摔了好几跤。但她顾不得这些了，只是急忙将客厅的灯打开，急促的呼吸下，眼泪随着她的阅读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新一那张是这样写的————

　　“新年好啊兰！我估摸着这张明信片寄到东京的时候差不多要过年了的~新的一年，我会更爱你，更加努力地去工作！我们的小家庭虽然才刚刚成立，但我相信它一定会是最幸福的家庭。PS：要不要考虑新的一年添一位家庭成员呀？~”

　　那一刻，她只觉得窗外的万家灯火好像都和她再没关系。她就抱着那张明信片，哭着哭着在沙发上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窗外已一片天光，阳光刺得她有些睁不开眼，也让她有些恍惚，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只是手中的那张明信片既像一把避不开的锋利刀刃，提醒着那她不愿承认的事实，又像寒冬里的一个怀抱，给予她最后的温暖…

　　直到工藤新一轻轻摇了摇她，工藤兰才从回忆中挣脱出来。

　　“兰，你不舒服吗？你刚刚的表情真的吓到我了”新一额头上有细细的汗珠，看来刚才是真的被吓到了。

　　“啊…没事的…我没事…”兰缓缓呼了口气，有些敷衍地应到。

　　“真的吗？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新一顿了顿，迟疑着说道“要不…我们不进那家小邮局了？”

　　“啊？”兰倒是猛然惊了一下，“为什么…这么说？”

　　“啊~没什么，我就是想会不会是那间邮局引起了你的什么不好的回忆，兰才会露出刚刚那样地表情…”新一做出推理的表情，猜测着说道。

　　“不！没有…”兰话刚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有些急了，微停了停说，“我只是…刚刚突然想到昨天有条丝巾找不到了，我担心它丢了而已…”不知为什么，兰说的时候觉得自己有些紧张，手心也微微出汗。

　　“这样啊~”新一沉吟片刻，忽地一笑，眼神专注而担心地看着工藤兰，“那…我们现在进去喽？”

　　“嗯…”兰应道。

　　新一牵起兰的手，往小木屋走去。这间邮局被兰说中了，果然开着。进到小木屋里，只有一个白发白胡子的老人和几个正在挑选明信片的客人，那白发老人想必就是传闻中那“任性”的老板了。

　　新一和兰挑选完明信片便拿起桌上的笔开始填写。新一只是略想了想，很快便笑着写完了。兰却拿着笔，一直到新一写完了，都没动笔。

　　她不是不知道要写什么，而是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写的内容————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竟还是她“这一次”最大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