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争渡争渡

她窗前的栀子花开了。

燕子穿过弄堂带来几缕和煦春风，惹得门楣上风铃阵阵叮咚作响。少女伏在案几，一侧沉香正袅袅燃着周遭，她不时抬眸透过暗红纱纸张望窗外风景，除却那盆开的热烈的栀子，远方点了翠色的小山，爬过墙头的枝叶，一切都昭示着仙苑春浓之景。

果真是乱世当道迷了眼睛，自惊蛰以来竟过了许久才发觉这怡人春色。白栀心想。

正当她准备出门游玩的如意算盘打的响亮时，丫鬟沁芳却急匆匆闯了进来。

沁芳小姐小姐，老爷让您赶快收拾利索去大厅迎客。

白栀何事如此匆忙？

沁芳据说是要小姐，拜师..

白栀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沁芳语音未落就被白栀不耐烦的打断，白栀挥挥手示意丫鬟离开，便孑然坐在梳妆台前梳起了发丝。虽是千不甘万不愿，但她还是不敢忤逆军人出身父亲的意愿，从小到大就是这样。

等白栀规规矩矩打扮完，慢悠悠挪向走往家里的大厅。满脑子都是如何应付父亲与那位不知名的教书先生，却在跨进大门前无意听到了父亲与他的对话。

白父许先生啊，我这姑娘性格就是顽固贪耍，您还是要多包涵啊。

许志鸿令千金自小便是被呵护备至，有些小姐性子也该是正常的。

白栀倚着外墙，这如一潭春潭般温柔泻出的嗓音，字正腔圆的京腔，有些儿化音的吐字，都像有魔力般让她不觉间竟乱了心神。也更让她好奇，她未来这位老师究竟是什么样的。

白父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天下不太平，国共随时兵戎倒戈，整个上海也是人心惶惶，我还有兵权加身随时出征，可我这，实在是放心不下女儿啊..

许志鸿所以您，想送女儿出国？

白父先生果真聪明，若是这仗真打了起来，我就这一个小女儿，我，唉。

许志鸿白先生无需多言，您护女心切晚辈可以理解。

白父唉姑且不提这个，沁芳，不是让你去催促了么，小姐为何还不到？

沁芳回老爷，小姐说她一会就到..

白栀父亲我来了。

在门外的白栀听到父亲略为严肃的语气便没有再任性下去，连忙招呼一声后便低着头跨进门槛。

白栀白栀来迟，还请客人谅解。

许志鸿无妨，白小姐太客气了。

白栀闻声下意识抬头去看，本想父亲会给她找一位上了年纪又凶神恶煞的古板先生，没想到此人却剑眉星眸，配着一副金丝镜架举止投足都透露出书卷气，竟然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少年郎。

白父愣着干嘛，还不快给先生上茶。

白父的话让白栀意识到自己自己的失态，脸色发窘向前两步提起茶壶斟上一杯，学着古代拜师的样子恭恭敬敬端到他面前。

白栀先生，请用茶。

许志鸿眼里含笑盯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微微点头接过，无意间触碰到她白暂细长的手，又让她不争气的脸皮发了烫。

许志鸿白栀对么，名字很好听。

白栀谢..谢谢先生夸奖。

许志鸿我教你英语，今后你就叫gardenia吧。

他放下手中的茶，慢慢悠悠冲她说出这句话。

白栀gardenia...

她小心翼翼地重复着，模仿着着他说的每一个字母的韵味，最后却发现有点东施效颦的感觉，然后被自己的发音给逗笑了。

许志鸿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侧首忽然想到栀子花的花语——永恒的爱，它长时间的孕蕾只为了在一个在春末开放的约定。

正如他等待了二十三年，只为等到他的那朵栀子花的开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