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天空沉默地笼罩着大地,空旷的古道上只有"嘚嘚"的马蹄声在回荡。
容乐坐在马车棚顶呆呆地凝视着东边,兜兜转转行了半月,终于出了北临边境,那座雄宏的西启京都,已离她越来越近。
想来宗政无忧看过信后,依照他的性子,应是仍会来寻她回去,所以她此番故意隐没行踪,绕了偏路,未行官道。
一路走来,倒是畅通无阻。
不知道过了多久,东边泛出红霞,虽只是几抹,却绚烂无比,天地顿时因它们而生色。
容乐心中的郁悒,也随之消散了许多。
这时,马车一个颠簸差点儿将她甩下车。
容乐回头看向车夫,车夫用力拉着缰绳,赔笑道:“姑娘,这绝对是我们车马行最好的马,刚才不知怎么了,竟然蹄子有些软,现在已经没事了。”
车夫也是西启人,容乐笑着摇摇头,示意他继续赶路。
"姑娘,您这一个人匆匆赶往西启,是遇到什么急事了吗?"
车夫憋了数日,终于开口询问道。
容乐依旧凝望着头顶绚烂的朝阳,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并无甚大事,只是去寻一个故人。他现在,应是正在天上……看着我……"
"天上??"车夫闻言有些摸不着头脑,"天已亮,路上旅人渐多,姑娘不如下来坐吧。"
容乐亦不想引人注目,只好放弃车顶的畅意,轻盈地翻身下了车棚顶子,坐到车夫身旁。
车夫倒是一个豪爽人,见她坐到他身旁,也没有局促不安。
一面甩鞭,一面笑道:“看姑娘的样子是会一些功夫的人,既然不喜欢马车的局促,怎么不单买一匹好马呢?”
容乐笑道:"骑马不出五日脚程,可这马车却需奔波半月,其中自有辛苦滋味,以前不曾尝过,如今想亲身体会一番。"
说到这里,她心中一涩。
以往那人,堪堪拖着病体,也要奔波数千里,至北临来为她安排打算……
听她如此说,车夫更加有些不解了,可容乐是客人,他也不便多问。
一路西行,原本应该山水含笑,草木青翠,生机盎然,却逐渐变得荒凉。
时见废弃残破的茅屋,野草蔓生的农田。
容乐轻叹口气:“战争中苦的永远是平民。”
车夫的神情颇有所动:“可不是……姑娘有所不知,三年前启皇陛下驾崩,死时膝下无子,太后一直未立新帝……"
容乐心中一拗。
车夫继续道:"近年来南祈常犯我西启边境,启皇陛下不在,前些年打了两次仗,死了十多万士兵。多少老妇没了儿子?多少女子没了夫君?大前年又遭旱灾,粮食本就歉收,再加上战争耗费,恐怕今年又要打,咱们平头百姓,还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凄凉状况,不是不该打,可这仗打得……唉……”
容乐忍住心头酸涩,好半晌没有说话。
“大伯的见解令我受教。”
车夫笑道:“年纪大,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不瞒姑娘,幼年时家境还算丰裕,也读过几年书,现在终年走南闯北,各种客人接触得多,自己沿途所见,加上一些从客人那里听来的,信口胡说而已。”
容乐问道:"以前齐……启皇陛下在位时,百姓是……何种境况?"
车夫猛甩了一鞭子:"如今和那时,自然是无法相比的,启皇陛下心系黎民,素有怜悯之心,在位期间,厚农桑,减徭役,修武备。多年来,我西启山无盗贼,百姓路不拾遗,即便是最底层的贫民,亦有活路可走,只是……"
车夫连连叹息数口,未再继续说下去。
容乐忆起那个声音温润的男子,亿起他唇边春风般的微笑。
他总是满身孤寂,这些东西,似一把枷锁,捆住了他渴望自由的心。
耳边传来车夫担忧的声音:"姑娘,姑娘,您怎么了?今日时辰还早,不如下车歇息片刻罢?"
容乐猛地回过神,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大伯,我们还是继续赶路吧。"
车夫偏头瞧她,道:"姑娘,有什么心事憋在心里,终归是不好的。"
"大伯,我真的没事。"
容乐撑起一抹笑容,抬起衣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只是有些触景伤情而已。"
"对了,大伯,您可知避开城门关卡,还需多少时日才能抵达京都?"容乐复又问道。
车夫见她无碍,放下心,一面打马,一面解释,"绕过水云镇到苍州,再赶往净月,这样一来,要多走三日!"
“我们就走这条路!大伯,我会多加钱的。”
“成,就走这条。”车夫笑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