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岁一代沟

叶嘉树已经记不起，这是他给她下过的几次套了。

第一次迟到，第一次罚站，第一次写检讨，都是因为他。

直到他的小把戏被戳穿，他竟然还会厚颜无耻地朝她笑，露出他那同样可耻的小酒窝，朝她道：“我逗你玩呢，想让你开心一下。”

每一次，叶嘉树都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无语地斥责：“陆奈，你能不能不要幼稚？！”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还能听到陆奈在后头执着地问她：“叶嘉树，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叶嘉树，你不会真的生我气了吧？”

每一次的故技重施，被识破后，他都这般眼巴巴问她，她都不会告诉他答案。可是他知道，她的忘性大，不会真的生气。况且，他就没见过她真的生过气。

陆奈甚至很想把故作老成的叶嘉树惹生气，看看她面红耳赤，举止失措的模样。可是她基本上不会和他计较。

无论是他偷偷地去藏她的试卷，又或是擅自偷走她的作业，亦或是骗她去某个路口等他，然后迟到了被罚站，她都不会和他计较。

该任性妄为的年纪，叶嘉树总是背道而驰，让陆奈受挫到心疼。

至于叶嘉树，她好像从小到大就没真正生过两次气。也许不是她心大，而是她在意的东西并不多，又或者是失望过多之后连心也麻木了。所以那些无关紧要的事，她也不会在乎。

叶嘉树听陆妈妈说，陆奈上周没有参加A大附中的笔试面试，说他忘了。这么大的事，陆奈真的干的出来？

叶嘉树有些质疑，陆奈虽然不拘小节，却也不是那么的缺心眼，做事绝对没有这么不靠谱。

叶嘉树最后从陆家出来时，陆奈朝她追了出来。叶嘉树听到他的喊声，也没回头应他，更加没有停下脚步等他。她走路带风，陆奈小跑才追上她，来到她面前，才拦住了她。

那天的夜晚，吹着微凉的冷风，拂过她与黑夜融合的秀发，满天的星空，衬得夜晚璀璨而耀眼。

“叶嘉树，你真的生气了？”

陆奈认错的时候，眉毛拧成了一团，那魅惑幽深的眼眸很勾人，两边的酒窝浅浅的，衬得他有多实诚就有多实诚。

即使再有怒气的人也舍不得在这样真挚坦诚的双目前发火。

叶嘉树的那张脸在银色的月光下有些冷峻，她严肃训斥：“陆奈，你到底要干什么啊？你的人生不是让你这样玩过去的！”

陆奈扬了扬眉，嘿嘿一笑，那双明眸总是在笑，他回应她：“我没有在玩啊。”

“那你怎么不去参加A大附中的笔试？”

叶嘉树就这么直盯着他的眼眸，想把他眼底的一潭幽黑给看尽。

他懒懒地耸了耸肩，简单直白：“真的忘了。”

忘了考试就和忘了吃饭一样稀疏平常，毫不在意。可是这样的保送考试，有关未来。

陆奈见她要发火说他了，他连忙补充：“我就是嫌A大附中太远了。我去了还得寄宿，又没有人给我洗衣服做饭的，懒得去。”

他说的轻描淡写，没心没肺。叶嘉树突然心里沉重起来，她一直觉得，像陆奈这样的人，就该去那里读书才对。她不能去没关系，可是他得去。

“陆奈，你成绩那么好，你一定可以去那里的，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嘛不去？”

叶嘉树语重心长的劝慰没有对他有太多的影响。

陆奈眼珠乱飘，懒得听她的话，“不去不去，我怕生。没自由的人生，就和没放盐的菜一样，吃多了，我怕我得病抑郁。到时候我自闭了，你负责吗？”

陆奈有多二，就有多倔。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陆奈的脾气她清清楚楚。她想不通为什么陆奈临时变卦了，也想不通那么好的学校，陆奈为何那么排斥。

见他此番懒懒散散，她也懒得劝了，心里竟然摸摸索索的，有些喜悦。

叶嘉树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迎上陆奈无辜又真诚的眼眸，朝他丢了一个白眼，淡淡说：“随便你，你等着回家挨揍吧。”

两家是一个小区的，隔得不远，陆奈一路跟着叶嘉树，不再说话，只有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模糊地拉扯着。

很快就到了叶嘉树家楼下，陆奈朝她大剌剌道：“你上去吧，我要回去挨揍了！”

“陆奈，回去后老老实实地认错，不要顶嘴。”

叶嘉树忍不住告诫他，陆奈朝她一笑，安慰道：“知道了，我一回去了就跪在地上抱着我爸的腿起劲哭，我就不信我妈不会心疼。你进去吧。”

陆奈是有些心虚的，他故意没有去A大附中就是不想给自己反悔的机会。那个地方，他曾经是想去，可是现在他不想去了。

去A大附中考试的事，的确不是他忘了，是他故意的。他周五那晚就直接去晏清家借住了，晏清感叹陆奈竟然就这么放弃了无数人艳羡嫉妒的机会，简直是糟蹋，早知道把机会让给他啊。

陆奈在他家里写作业时，听得晏清唠叨个没完，忍不住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朝他的脸砸去：“你这人怎么这么烦？”

“不会是为了叶嘉树吧？”

晏清一脸八卦地上下打量陆奈。所以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不用遮掩，旁观者便看的清清楚楚。至于当局者知不知道，大概也只有当局者自己明了。

陆奈拿笔的右手一滞，黑色中性笔便在他的练习册空白处划上重重的一条黑色印记。他白了晏清一眼，淡淡说：“写你的作业！”

晏清写了一半，仍旧一脸认真地好奇问：“哎，陆奈，你真的不去了？”

“嗯。”

陆奈的笔在练习册上唰唰地写着，当他已经翻页，晏清继续问：“你要是后悔，现在去也来的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早上五点半起来，赶六点半的车也来的及。”

晏清噼里啪啦，苦口婆心说了一大堆，陆奈终于合上作业，看了他一眼，起身要朝外走去。

晏清连忙拦住他问：“你干嘛去？”

“洗漱，睡觉。”

陆奈答得言简意赅，晏清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不解道：“现在才九点。”

“作业写完了不睡觉听你瞎扯淡吗？”

陆奈嫌弃地摇摇头，推门走了出去。

“你真写完了？”

晏清难以置信，他验证地翻了翻陆奈的数学，物理，化学，不过几个小时，还真的写完了。他还一科都没写完呢？晏清的心情莫名地沮丧。

当陆奈进来时，晏清还在发呆，陆奈不解：“想什么呢？”

“你这效率也太高了。”

晏清哼唧一声：“天才的脑袋果然不听课也很聪明。”

陆奈按了下手机看了看，漫不经心地回答他：“我不是经常借你笔记本吗？”

你这个没有笔记，上课还不认真听课，成天拿我笔记的人，每次都还是第一名。

晏清满脸厌弃郁闷地看着他，陆奈突然有些毛骨悚然，也不理他，钻进了被窝。他闭眼前对晏清说：“你也别弄太晚了，不懂的可以看我的，或是我明天教你，太亮了我睡不着。”

晏清：“……”

晏清把笔头当做陆奈，发泄地狠狠咬了上去，幽怨地看着床上的男孩，真是不讨喜，他有一种想扑上去把陆奈掐死的冲动。

陆奈突然感觉他脖子一凉，他无视晏清的幽幽目光，掖了掖被子，把自己的脖子也给裹住，侧着身子背对着晏清，才觉得舒服很多。

夜已深，床上的人早就没心没肺地进入了梦乡，只有晏清还在与自己的作业置气。

第二天早上，晏清做贼心虚地和陆奈去了网吧。当事人没有丝毫在意，玩的风生水起，而他却一直心不在焉，好像没有去参加考试犯了错的是他才是。

晚上回去后，陆奈玩的很尽兴，晏清仍旧念念不忘。两人坐在公交车里，晏清看着外头的霓虹灯，突然问：“陆奈，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后悔什么？”

陆奈淡淡地应晏清。晏清认真地问：“今天考试啊，你不后悔啊？”

陆奈看着车窗外被风吹动的树枝，开口道：“我如果不去，可能会后悔三年。但如果去了，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晏清侧着脑袋看着他，感觉他的眼睛一闪一闪的，炯炯有神。可是他有点不明白陆奈的话，狐疑：“你在说什么？”

陆奈只是笑了笑，并不再同他说什么。

到站了，晏清下了公交车，见着陆奈还跟着他，问：“今天你又不回家啊？”

“明天再回去，省的问我考试的事。”

陆奈想到回家会发生的事，眉眼间闪过一丝迟疑的棘手。

晏清听到他有些后怕的话，看清他眼底的纠结，不禁哈哈大笑:“原来你也会害怕嘛，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陆奈白了他一眼，晏清又继续不解道：“陆奈，你说说，叶嘉树哪里好了？要说青梅竹马，贺颜和你才是一对啊！从幼儿园，小学到初中，如影随形，而且还同龄。”

“……”

“一岁一代沟你知不知道？你只是把叶嘉树当姐姐，姐姐那是放到心里拿来尊敬的知道吗？”

晏清苦口婆心的话，并没多大用，反而换来陆奈阴飕飕一笑，看得他发虚，摸不清他的想法，问道：“你干嘛这样笑？怪吓人的。”

“一岁一代沟，挺在理的。”

陆奈幽幽说罢，晏清天真地以为他终于听进去自己的话了，哪知下一秒陆奈就道：“要是叶嘉树成我对象了，你是不是也得把我放心里尊重了？值当的很啊！”

晏清：“……”

果然，陆奈的脑回路，他真的猜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