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寄人篱下

黄昏的夕阳从窗外斜射进来，投下斑斑驳驳的树影，头顶的风扇不知疲倦地转着，却没有减退一丝燥热。

　　放学的铃声早就打过了，可老师依旧唾沫横飞地讲着题目，丝毫没有下课的意思。

　　鹿颜汐将视线投向窗外，原本澄澈明净的天空被晚霞晕染得绚烂无比，但她此刻却没有欣赏的兴致。

　　收回视线，鹿颜汐看了一眼悬挂在黑板上方的钟。

　　五点三十分。

　　同学们渐渐沉不住气了，都在低声抱怨什么时候下课。

　　老师终于结束了冗长乏味的“演讲”，一些人早就收拾好了书包，一听到下课就冲向门外。　　

　　鹿颜汐慢吞吞地收拾着，她在等隔壁班的堂姐鹿昕薇，听说三班老师是出了名的会拖堂，她抱着书包靠在走廊上，教室里面的数学老师仍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板书。

　　鹿颜汐打了个哈欠，阖上眼睛眯了一会儿，等她醒过来，鹿昕薇站在她的面前不耐烦地催促。　　

　　天色渐暗，往常这个时候司机叔叔都会开车来接她，而如今她却要自己走回去。

　　鹿颜汐不情愿地挪着步子，肩上的书包好似有千斤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跟她一道回家的堂姐似乎有意甩掉她，脚步飞快，一晃眼就消失在巷子的尽头。

　　她知道堂姐不喜欢她，甚至带着几分敌意。也对，没有谁会喜欢突然空降在自己家的“麻烦”。

　　堂姐家住的小区离学校很近，是为了方便表姐上学才买下的，由于年代久远，楼道上的墙漆都掉了，露出难看的灰褐色，楼梯也布满了黑色的污迹，看着都让人不舒服。

　　鹿颜汐赶到的时候，堂姐一家已经开饭了，似乎早就忘了她的存在。

　　晚餐并不丰盛，甚至粗糙得有些简陋，鹿颜汐扒拉着碗中的米饭，显然有些食不下咽。

　　她从小娇生惯养，一直都是由专门的厨师负责她的饮食，眼前的这些饭菜自然不对她的胃口。 

　　鹿颜汐瞄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堂叔、堂婶，竟然吃得津津有味。

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堂叔抬起头，热情地给她夹菜：

堂叔小汐，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明天我让你堂婶给你烧点好的。

DEL_242W5不用了，爸。

鹿昕薇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语气里多了几分嘲弄，

DEL_242W5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哪瞧得上我们家的粗茶淡饭呢。

堂叔昕薇，你怎么说话的？

堂叔的话虽然带着几分威严，却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鹿颜汐忙打着圆场：

鹿颜汐我吃得惯。

说完拧着眉头把堂叔夹给她的菜放进嘴里，又扒了几口饭，撂下一句“我吃饱了”，逃似的钻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她重重呼出一口气，但压抑的心情却没有半分缓和。

　　她咬紧唇瓣，直到牙齿蹭破了，一丝腥咸划过舌尖，如果爸妈还在的话绝不会允许她受这样的委屈。

　　可是……  

　　父亲由于经营不善，亏了一大笔钱，公司内部发生了变动，父亲被赶下了台，竟然心力交瘁死在了医院的病房里，母亲不堪忍受贫穷落魄的生活，抛下她一个人去了国外。

　　她只好暂住在堂姐家，虽然堂叔堂婶表面上对她很热情，但她知道其实他们一家人是不欢迎她的。

　　她不是没有尊严，但她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即使堂姐平时对她冷嘲热讽，她也要厚着脸皮赖在这个家里。　　

　　这原本是书房，由于她临时搬入被表叔改成了她的卧室，狭小的空间里仅仅只摆放了一张电脑桌和一张床，却依然显得拥挤。

　　她的衣服全放在床边的衣柜里，好在她的些名牌衣服和首饰没有被典当掉，不然她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鹿颜汐躺在床上，烦躁地扯着自己的头发，她的钢琴课和礼仪课随着公司的倒闭都已经取消了，连架从小陪伴她长大的钢琴也被母亲当掉买了机票。

　　门外表叔一家其乐融融地吃着饭，时不时发出响亮的笑声，在她听来格外刺耳。

　　叮咚——

　　是手机消息的提示音。

　　鹿颜汐从背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见那条极为讽刺的转账消息和不痛不痒的六个字

母亲好好照顾自己。

　　那些钱是用她的钢琴换来的呀，鹿颜汐嘲弄地扯了扯嘴角。

　　鹿颜汐把手机放在一边，暗暗告诫自己不管怎样都不能丢掉学业。

　　写完作业已是十点，她揉了揉眼睛，习惯性地伸手去拿桌上的牛奶，却抓了个空，她差点忘了母亲已经飞往国外了。　

　　她叹了口气，盖上笔帽，起身到浴室去冲澡。她并不习惯跟别人共用一个浴室，以前她有专门的独立浴室，可现在她必须要适应这一切。

　　鹿颜汐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朝她的房间走去，经过堂叔堂婶的卧室房间里传来堂婶略带愠怒的声音：

堂婶我们家本来就紧张，你还让那个外人住进来！你看看她吃饭时候的样子，摆明就看不上我们家的菜嘛。还有薇薇嚷了好久要买新手机，你一直没给她买……

　　鹿颜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冲进卧室，用枕头死死地捂住耳朵。

　　但那些令她作呕的句子还是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她的耳朵：

堂婶我不管，你什么时候把她赶出去？！她当自己是还是千金大小姐呢，做出那副样子给谁看……

　   外人？ 原来自己在他们眼里一直是个外人。即使自己一直委曲求全，他们还是毫无留情地要赶她走。

　　鹿颜汐沉默地躺在床上想，如果表姐家住不下去了，她还能去哪儿？

　　夜色如同黏稠的墨汁，在天空这幅巨大的画卷上蔓延开来，又恰到好处地点缀几颗星星，有着说不出的美感。

　　鹿颜汐嘴里喃喃念着父亲的名字，终于昏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