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唇·五

老掌柜好心，念着殷离姑娘人美心善，以前为梨花阁做过不少事，人又可怜，便留他们姐弟在此，日复一日，生活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殷离不再上台，阙城少了一个沉鱼落雁的美人，也令人叹慰了一阵子。不过终究是戏子，不过几个月殷离姑娘便成了过去式，梨花阁的生意也没太大变化，毕竟靠的又不只是她殷离一个。

　　他们白吃白住，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殷合常常抽空去帮忙搬东西或是做饭，殷离也成天坐着编些小物什或是帮姑娘们缝缝补补。殷合捡了些木头为她做了个带轮子的座椅，平日可以自己到处转转倒是方便了不少。殷合虽说真的没有再提过上台，却还在练唱戏，殷离见他真不再想替她去唱，也同意教他，一天天练下来，殷合的身段唱功已经不比当年的殷离差了。

　　只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好人，殷离当红一时的时候本就招过不少嫉妒的目光，现在落没了，许多旧时就看不惯她的姑娘更是挑着殷合不在的时候给她找茬儿，殷离从不反驳，每次都是低眉顺眼熬过去，待殷合一回来又笑着要他给自己讲梨花阁的新闻，莹莹姑娘又学了出新戏啦，柳儿姑娘找了个富人家傍上啦，诸如此类。

　　日子这么看，大体算得上安稳，殷离的两条绣眉却一天比一天挨得近。一天殷合帮忙搬完货，想赶紧回来陪着殷离聊天，却进门就看见殷离坐在轮椅上愁眉不展，手上的活计做了一半停在那里，红线从半空垂下来，摇摇晃晃。

　　“姐姐？”殷合进门，殷离立刻回过神来，笑容再次展在脸上，仿佛刚刚那位愁眉苦脸的人根本不是她。

　　“阿合，回来啦。”殷离放下手里的东西，招呼他过来坐在旁边的床上，转身从桌上拿起一碟蛋黄酥。

　　殷合坐下，接过一个蛋黄酥，那点心黄澄澄油亮亮的，拿在手里还有些暖。殷合道：“姐姐为何苦着脸？可是有人趁我不在欺侮姐姐了？”

　　殷离拿起一个蛋黄酥，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日在柳儿姑娘茶水里下了泻药？可真是叫她好不痛快。”

　　殷合咬了一口点心，脸上全没有悔过之意：“那是她活该，谁叫那贱人故意把姐姐绊倒在一旁冷嘲热讽。”又一口把点心吞完，“姐姐别岔开话题，为何姐姐今日如此愁闷？”

　　殷离道：“臭小子还振振有词开了，真是越长越狡猾。没人欺侮我，只不过想到你长这么大，却还在梨花阁中不去见见世面，自觉无法把你养出息，自责罢了。”

　　“姐姐有什么错？难道我现在不够出息？”殷合趴在殷离腿上撒娇，“何况这辈子被姐姐救来，我觉得值了。”

　　殷离摸着殷合毛茸茸的脑袋，淡淡笑了一下：“阿合，姐姐做梦都想与街上那些公子姑娘一样，挺着腰杆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平平淡淡过一辈子。就算弃了这副容貌，舍了这副嗓子。你可知？”

　　“嗯。”膝间传来殷合闷闷的一声，“姐姐有我。”

　　“嗯。”殷离将头伏在殷合脑袋上，与他紧紧拥着。

　　“姐姐有你。”

　　好久之后，他们都快把那次救人忘干净的时候，突然有人送信来了。

　　那晚上殷离在屋子里点着蜡烛粘一只珍珠钗，殷合把白天学过的台步再练一遍。殷离时不时抬头看看他，提醒他收腹挺胸。

　　敲门声响起，殷合赶过去开门，门外站着老掌柜，拿着一封信。

　　“殷离姑娘的信。”老掌柜把信封递给殷合，“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送来的，那人戴的玉簪成色可真不错啊。”

　　殷合送走老掌柜，才走到殷离面前。殷离奇怪道：“怎么会有人给我送信？我已经不登台好久了啊。”

　　殷合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那信封装帧整洁，表面还有暗纹。低调华丽，一看就不是寻常货色。

　　他拆开信封，取出叠的整整齐齐的信纸。这也是顶好的宣纸，好多大户人家愿意出钱都买不到。

　　“说的什么？”殷离看殷合的眼睛越睁越大，不由得奇怪。

　　殷合猛一抬头，坐到殷离旁边的椅子上，看着她万分惊讶：“姐姐，你可还记得你从前救过的那个玄门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