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天而行,不得好死。
当年的天无影,今日的天菲洛,都是逆天而亡的顽魂,也是决不罢休的枭雄。
看样子,噜咻败了,蛊术犹存,神魔犹战,山湖犹敌,山河依旧破落,游子依旧人生如根蒂,飘如陌上尘。
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这是他们一生的写照。
待燃犀下问,凭栏却怕,风雷怒,鱼龙惨。
这是他们最后的固执与掘强。
天皇落下了生平最后一滴泪,赫然长逝。天族七皇子继位,主持父皇与皇姐的丧礼。
所有人都妥协了,所有人都屈服于上古神力不容置疑的压迫之下,所有人都怀揣着或真实或虚伪的伤怀参与了天族嫡公主的葬礼。
除了一个人。
这个人一生傲岸不羁,在凡间游手好闲如匪盗,在魔族捕风捉影如神探,在天族退避锋芒如魅影,在战场势如破竹如怪物。
他这一生,看似不长,却饱含了他人也许几生几世都不会接触到的百态炎凉。这一辈子走在现在,他不自诩善者,亦不伤天害理,只是满心满意的护着这个固执,坚强,好胜,心慈的小小姑娘罢了。
是以,逆天而已,他不惧。
月起时刻,白露横江,水光接天,被抬入立言海的代表着三公主菲洛的棺材里装着的,确乎,一缕青烟。
而她的躯体此番正好好的躺着他为她打造的世外桃源里。在这里,没有任何人能够带走你,我将永生永世留守你的身侧,直到你醒来。
身后传来默陌的声音:“放弃吧,她的七魂六魄已经散去,如今躺在这儿的不过一副空壳,你又何必执着?她已经奔赴轮回门,你也莫要执迷不悟了。你这样,让云锦怎么办?”
云锦,道林和菲洛的大女儿,芳名取自《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记得菲洛刚刚怀孕的时候与道林大吵了一驾,一个气急攻心就跑了出去。道林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对着满天彩云遐思着什么,神情几分落寞。
他不晓得她在想什么,只是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耻。他走向前打身后轻轻抱住了她:“小洛,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她身子微颤,继而莞尔一笑,将道林的双手缓缓放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道:“来见见你女儿,她叫云锦,云中谁寄锦书来的云锦。”
在最悲情的时候眺望云彩,心里记挂的犹是这个血脉相连的她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如此确定是女儿?怎么不是儿子呢?”他俯身。
“因为你错了啊,要是你没错,我就生个儿子叫云起,坐看云起时的云起。”她偏头。
清风微凉,吹拂着二人缠绕绵延的发丝,一片苍茫中,四目相对的一对璧人唇舌相依。
都过去了,云锦,玉兔,之江,红叶,以及其他昔日的故人,都随风而逝了,亡的,存的,而今与他而言,与不存在又有几分不同?
“我这一生,为她生为她死,这是我命定的宿命,更是我心甘情愿带上的枷锁。”他徐徐站起,徐徐转身正视默陌,临风昂然语气丝毫不予驳斥的余地,“晚辈言尽于此,前辈不必多言。前辈若愿意,烦请领她长大;若不愿,便由其自生自灭。”
道林和菲洛的孩子 若是能耍剑挑缸了还不能于乱世中寻得一立足之地的话,那便无人会因她的死亡而忧心。
注定的结果不是吗?默陌自嘲,一挥长袖如褪了色的水墨画一样晕开了,只至消失不见。
此后一万年,菲洛闲适的躺着,如世外仙人一般安宁淡然。道林日夜相守,几十年如一日,全无怨言。
忽而在某一个微风不燥,阳光正好的晌午时刻,道林左手拿着装了慢慢一袋的水袋,右手领着一只才死不久的野兔打林中归来,满身风尘。
推门而入的一瞬间,一道女声唤住了他。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