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就巧在,这回去坐的船,正是来时的那船。
船老大感念当时小白善举,更认出了鹧鸪哨和洋医生。
“小白……”一声呼唤,鹧鸪哨猛然醒转。
“快枪手先生,您醒了!”托马斯惊喜道:“夫人说得没有错,她说您三天会醒,果然,三天就三天。”
“夫人……小白!”鹧鸪哨一把抓住了托马斯的手:“小白呢?”
托马斯却缓缓低下头:“夫人她,她没有逃出来……”
鹧鸪哨一听此言,只觉五雷轰顶,手脚冰凉。记忆逐渐回归。
密室之门在眼前关闭,大片飞虫缠吞没了他的小白。
不!不会的,小白不会死,小白不可能死!
双目血红地推开托马斯,急急下地,来不及穿鞋,披头散发,形状恐怖地找到船老大,一把揪着那人的领子,怒吼:“把船开回去!把船开回去!”
船老大早已从托马斯口中听说了事情的部份,只道鹧鸪哨是忧心妻子,只得道:“在黄河上,开船哪还有回头的道理。这不合规矩,而且,我也有一船人的性命要顾着不是?若您实在是要回,那到了岸就不用下船,回头我再捎着您就是了,不多收您钱。”
鹧鸪哨这才理智稍稍回归。
呆坐在甲板,靠着船舷,望着甲板上坐着的男女老少。
就在那里,就在来时,他的小白用兜篷盖着头脸,却偷偷从那黑布巾下对着他笑;就在那里,他的小白解下兜篷,只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挡风;就在那里,他的小白立于鼋头,只为救下一船人的性命……可是,如今他的小白在哪里?
呆呆地望着黄河,表面平静,内里暗流涌动。
再看这船,贴了小白画予的符纸,行驶得万分稳当,似可全然不顾风浪。
小白……
你如此心善,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你如此美丽却被飞虫啃噬殆尽;为了你的邵哥哥,本可享千年享数的你,却是早早地殒于墓中,那暗无天日之地。
小白……
鹧鸪哨呆呆地望着天空。
天空蔚蓝,万里无云。
似又想到了与女子初识的场景。从齐腰高的草中钻出,头上还沾着些许草屑;露着小腰的打扮,引得多少人口水横流;与自己相知相许后,却肯为着自己改了装扮,每日以苗家女子的样子示人……
翻出手腕。那里,曾是女子赠予的信蝶,说是可作传信之用。现下却失了。不甘心地将腕贴于心口,不断转着一个念头:小白、小白、小白……一片死寂。
鹧鸪哨不觉好笑。原来,自己的妻子留给自己的,除了记忆,别无他物。
没有荷包香囊,不见腰带巾帕。寻常女子会送的,她一概未送。突然想起,那时在攒馆之时,女子要递过来的半盒口脂,都被他拒了。
小白……
除了记忆,可能连尸骨都没有。
鹧鸪哨呆坐在那里,任河上的冷风吹着满头散发。
以为自己会泪如雨下,未曾想连心痛的感觉都没有。只是木愣愣地呆坐着。
许,这便是心如死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