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妾必生死相依

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好似天定，或许，是上辈子欠下的情债或是，只是简简单单的追寻。

　 往鲁国的道路越近，孟掌柜心中就越焦急。古时交通本就不便，恰逢东晋末年。官场黑暗，民不聊生，一次分别可能这辈子都难以再见。

　　原本在苏州孙家，距离军营也不算太远，所以还时常可以听到孟飞孟龙的消息。可是自从半年前孟家分崩离析，长子孟天带着次子孟浩去往山东，也就是鲁国，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了。

　　当父母的无论在何方何时，总是会挂念自己的孩子，如今即将抵达山东，孟掌柜心中思念也更加迫切。不知天儿现在如何，浩儿瘦了没有。半年前逃难至此，在山东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没有受人欺负，被人欺辱。

　　由南至北，越走这路边的绿色也就越少，相反，身上的衣服倒是加了又加。江苏一带四季如春，临近晚秋，这周围的青山绿树也变成了荒山枯叶。

　　“老爷，老爷，马上就要到山东了，已经看到界碑了。”一个身穿青色家丁服的仆役从车头跑过来对孙员外报路。

　　终于抵达山东，再也不用为了担忧那总督王兴华的剥削而躲藏。派出家丁沿着孟天所留下的痕迹去寻找，剩下的人来到县城，找了一家偌大的酒楼。一行人吃吃喝喝，缓解了奔袭六天的劳累。

　　另一方面，那捕头为了能早日当上县令，将孙府留下的产业低价处理，换成现银送到了总督府，也将刘二狗的死因归总与是孙员外的谋杀，发出通缉文书。然后苏州就有了一个新县令，李大毛。

　　跟李大毛一起的捕头见平时的兄弟现在已成为自己的新上司，不由得上前拍马屁，凑近乎。李大毛虽不能从孙府钱物中跟总督王庆华抢，但是跟随前县令刘二狗这么长时间，耳读目染也学会了不少东西。

　　“没想到，这个刘二狗死了又跳出来一个李大毛，刚上任就拿城东林家开了刀，听说把林老爷子手中的檀木拐棍都给抢走了。”

　　“唉，走了一个刘扒皮。又来了一个李抽筋，照这样下去，迟早会逼得我们没活路。”

　　“嘘，嘘，你疯了，这也敢说，忘了之前平白无故被刘二狗抄家的那十户了吗，就是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呸，呸，呸，这位兄台，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总督王庆华现在整日留恋在从苏州抢来的几个黄花大姑娘身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自古杭州出美女。玲珑的身躯，娇羞的面庞，看得王庆华是热血沸腾，哈哈，这小娘子，乖乖从了本官吧，不然你的父兄全部都要死，惶恐之后也唯有妥协。

　　虽然当朝宰相已然失势，但江南总督王庆华发出的海捕文书还是具有一定的权威性的。山东与苏州

交界，自然会收到这海捕文书，身为衙役，对这海捕文书再有不满也只能服从，只是在追捕时出力较小。

　　总算见到了长子孟天和次子孟浩，孟掌柜这才安下心来。久别团圆自然要大摆宴席，在酒宴中孟掌柜宣布了此前孟蝶与孙嘉豪定亲之事，孟天和孟浩听到之后都没感到意外。

　　孟孙两家本就通家之好，门当户对，之前孟家遇难孙家不畏艰难收留孟掌柜和孟蝶，这是大情意，而今说孟蝶与孙嘉豪的婚事，也就不感惊奇了。再说孙嘉豪的身份也不低，孙家独子，孙氏少掌柜，爱好也于蝶儿相同，可算是天作一双，地做一对。

　　身披凤冠霞帔，脚踏胭脂绣花鞋，头戴红头巾。“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洞房花烛夜，孙嘉豪与孟蝶喝过合苞酒后，将头巾用秤杆轻轻挑去，“蝶儿，自此之后，你我便是夫妻了，今生愿与你共赴白头。”孟蝶微点螓首，“嗯。”

　　第二天清晨，孟蝶睁开双眼，只感觉下身酸痛，转身发现孙嘉豪已起身站在一旁。“早，唔，夫君。”当孙嘉豪拿起梳子为孟蝶梳理头发时，孟蝶只感觉脸上滚烫滚烫的。“夫君，还是让妾身自己来吧，哪有男人为女子梳发的。”

　　孙嘉豪轻轻拂过孟蝶长发，“蝶儿，如今你是我的妻子，为夫为你梳发谁会闲谈。”听着孙嘉豪温润的声音，只感觉被一阵暖意包围着。

　　在孙嘉豪的陪伴下，给孙员外敬公婆茶。与孟蝶相同，自幼失去母亲，所以这公婆茶也就只能敬孙员外一人。不过看孙员外满脸的笑容就可知内心有多高兴，“好孩子，以后嘉豪可要托付给你照顾了。”

　　“爹爹放心，这本就是儿媳本分，并且夫君对儿媳也是疼爱有加，儿媳定会好好照顾夫君的。”

　　古时没有新婚蜜月，但有三日回门，这天，孙嘉豪带着孟蝶回到孟天在此买的宅子，拜见岳父与两位妻兄。与岳父妻兄痛饮三大坛美酒，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多少身价，在面对岳父与妻兄时，总会自觉的低下身躯。“父亲，两位兄长，我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待蝶儿的。”孟蝶在一旁听到后不知是羞涩还是房间内的火炉太过旺盛，脸蛋更红了！

　　新婚一月，两人游遍山东美景，泰山上古封禅之地，澜山的壮美，济水之清澈等…

　　美好的生活好似惹了老天的嫉妒，王兴华的海捕文书在山东没人理会，但是由江苏追查而来的捕快却不管那么多，“快，就是这里，那老贼就在这里面。”

　　迷迷糊糊中好似天塌了一般，孟蝶被孙嘉豪藏在密室中，等她再出密室看到的则是一片狼藉。夫君最喜欢的茶具如今变成了一堆残片撒在地上，爹爹最喜欢的字画也只剩半截，其余的桌椅板凳都零零散散的倒在地上。孟蝶瘫坐在地，这是为何，发生了什么事，苍天为何这般对我。

　　拙，孙氏族长孙尚德谋害朝廷官员，无视朝廷威严。特令，家产全部上交，满门男丁抄斩，妇孺发配官妓。

　　鲜血的颜色是通红通红的，孙氏满门算上旁支和老家仆，共斩36人，鲜血染红了刑场，更染红了孟蝶的双眼。站在人群中看着平时身边的人一个个逝去，公公临行前最后朝着孙府方向望了一眼。而夫君铁青的脸和身上的血痕让人心碎，好似看到自己一般，朝着自己的方向，嘴角勾勒出了最后一丝微笑，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

　　“孙氏这么大的名门望族就这样消失了。”

　　“是呀，可惜晚了一步，听说大将军已经知道苏州这边发生的事，准备返程呢。”

　　“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孙氏满门抄斩。妇孺全部充作官妓，不知有没有找到那刚过门的媳妇，听说那总督王兴华早就盯上她了。”

　　夫君，妾依然记得当初我们许下的诺言，君若不离不弃，妾必生死相依。

　　父亲，哥哥们，对不起，来生蝶儿再做你们的女儿和妹妹。

　　井内很冰冷，冷到让人不愿再去心跳。

　　天空中一颗红色的月亮，地上昏暗的光线下倒射出一具具白骨，这是哪里…

　　看着孙嘉豪站在桥头跟一位五十余岁的老姝交谈，最后接过老姝手中的瓷碗，右手两指刺向自己的双眼，眼眶内的鲜血滴在碗中，一饮而尽。然后踏过石桥，在石桥尽头一座石台上用黑洞一般的眼眶最后望向石桥的对面。然后，消失了…

　　咦，夫君，夫君，你这是为何，夫君，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