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狗山神社

陈医生最终决定趁老安情况没有恶化的情况下同意带我们俩去小樽。三人找了一家酒馆坐下，在喝了一大碗热茶后，我便带着老安向目的地前行。

老安的情况需要有人搀扶才能行走，在走了一段时间后，我还是放弃搀着老安前往天狗山神社，带着老安坐上了陈医生开过来的车。老安一路上不停地念叨着苏琴的名字，在开到神社的时候老安才稍有疲惫的闭着双眼靠在座椅上休息。冬天里的天狗山神社大多是小樽本地人进行朝拜，尤其在下了一场大雪后，来朝拜的人更加稀少，可能是来到神社的缘故，老安也出现了少有的清醒。

老安“这是...神社？”

这是老安清醒地第一句话。

安远“嗯。”

我点头，将车子停在停车空位上。

安远“天狗山神社。”

老安的瞳孔明显紧缩一下，有些局促不安。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看着我，我看着神社内穿着红白色巫女服扫雪的巫女淡淡地开口：

安远“我觉得只有到这里你才会放下。”

老安更加慌张，手粗无措地搓着自己的手，不停地摩挲着。

安远“我妈她过得很好。”

巫女正在沿着路牙扫雪，一边扫一边看向我们的车子神情疑惑。

安远“你们之前的约定，我知道一些。不过既然放下彼此分开，为什么不放下这个执念？”

老安听闻也很是无奈，说：

老安“你懂什么？”

老安“我和你妈结婚是经由他人介绍。”

老安的话絮絮叨叨地响起：

老安“那时候结婚没多久，她看到了《情书》这部电影便嚷嚷着要来小樽，想体验电影里的情节。那个时候的我只顾着生意，口上答应，一转身便忘得一干二净。”

老安苦笑了一声接着说：

老安“后来生下你，苏琴便不吵着要来小樽，可是后来我和苏琴的矛盾越来越深，那时候你还小，怕你受不了打击才让你出国去韩国找你舅舅，但我更想要和苏琴好好和解，但没想到，送你走便是我们离婚的日子。”

老安“我几乎是净身出户。幸得你叔叔帮忙再加他的上公司资金运转还算不错，我被受聘去你叔叔公司当财会，之后有了足够的钱我才决定移民去美国打算逃离这里。与你的爱伦阿姨认识也是在美国打拼时偶然遇到的，那个时候听你叔叔说你不肯回中国，也不肯和你的舅舅一起搬去澳大利亚，我有一瞬间想把你接回美国，想让你和我一起生活，可是经融危机打消了我的主意。我熬心熬神才把公司挽救回来，你爱伦阿姨也一直在帮我，在最困难危险的关头也对我不离不弃，甚至还动员了她家里人帮助我。我不忍心...同时也不想让她没名没分，所以决定和她结婚。”

老安“后来我在韩国便再也没有听到过你的消息，我还以为你已经回了中国。”

老安回忆着一切，巫女也将路牙边的雪大致清扫干净，天灰沉沉的，看起来还有一场雪要下，巫女最终还是走向我们的车，看上去有话要说。

老安“小樽...一直是我心里的愧疚，如果那时候答应苏琴来小樽，后来你们俩也不会过得那么苦，尤其是你，小安，我对不起你。”

老安失声痛哭，巫女此刻也走到我的车子旁边，敲了敲玻璃窗。我摇下玻璃窗，用日语问：

安远“请问有事吗？”

巫女“您好，上午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到您的吗？”

巫女很是亲切，她注意到痛哭的老安，用眼神再次询问是否需要帮助。幸好当年和文瑜麒学过一段时间的日语，所以问答起来不是特别别扭与生疏。

安远“不用，谢谢您。”

我微笑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安远“他是我父亲，心情有些不好。如果打扰到神社朝拜，我们会尽快开走。”

巫女“没事。”

巫女站起身，看向天上，语气担忧地说：

巫女“这天马上要下大雪，下雪天路面难开，如果不方便的话可以进社休息一下，等雪停了再走。”

巫女极大友善，也让我略带糟糕的心情也变得稍微愉悦，我点头示意好，便摇上了车窗。老安的情绪也逐渐好转，正低着头不知道想些什么。

安远“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我目视前方，继续说：

安远“并没有什么可怜，我这几年过得很好。”

安远“您要是真觉得歉意，就自己好好养好自己的身体，配合治疗。”

安远“而且苏琴已经不喜欢小樽了。您也没必要这样，还是回美国好好地生活，您已经对不起我和苏琴，也请您不要对不起爱伦还有安啟河。”

......

安远“安啟河他...是真的关心您。”

老安“小安......你还愿意叫我一声爸爸吗？”

老安有些恳切地看着我。这十几年早就消磨了我对老安的所有感情，所以我便摇摇头，说：

安远“算了吧。”

老安失望的低头，过了很久才强打精神说：

老安“既然来到这里不进去看看也挺可惜的，小安，我们进去看看吧.......也算是了了我自己的一个心愿。”

之后我便下车陪老安逛起了神社，神社前面是一座山，此刻被雪覆盖，像极了渡边博子呐喊的那座山，老安喘着粗气一步一个脚印走向前方，看着如此执着的老安，我也跟着他。对于老安与母亲苏琴的约定我没有什么感觉，起初的悲伤也差不多被时光抹去，如今看着如此执着的老安，我有些动容，快步走向前，接着搀扶着老安向前走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空也渐渐飘起了小雪，老安的体力逐渐不支，他喘着粗气，呼出的白雾也很快在空气中消散。半个身体靠在我的身上，我放心不下他的身体说：

安远“算了吧，我们回去吧。”

老安摇摇头，想继续往前走，天空中的雪越下越大，天也越来越黑，我拉着老安的手说：

安远“不行，这天气不安全，我们必须往回走。”

老安有些犹豫，他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路，路的尽头隐隐约约出现了房子的轮廓，在雪天里看得也不是很真切。

老安伸长着脖子看着眼前的景象，像是深深映入脑海中一样，最后才对我说：

老安“走吧。”

回去的路程比来时的路程花了多一倍的时间，到达神社时天空也飘起了大雪，老安的情况也变得恶劣起来，难得的长时间清醒，等回到神社时，他又有些病发的状态。不得以我只好带着老安进神社寻求落脚的地方，之前的巫女也热情的招待了我们，在安置好老安后我便打了通电话给陈医生，希望他能在雪停之后带回老安。大雪近乎封锁了道路，陈医生也没有办法及时带回老安，只好嘱咐我尽量看好老安，避免他出现危急的情况。

老安回到神社后便呆呆地看着窗外的雪，嘴里也不再念叨，眼神有些涣散，很是迷茫。再打完电话后，眼前的人像是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开口：

老安“请问......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