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th

　　边医生去前台排队，我抱着猫在他旁边看着，身上裹着阿樛的风衣。他笔下的字清秀有力，很快掏出手机扫码，我默默记下数字——这个人眼都不眨就付了钱。

　　“名儿是你起的？”我们坐在椅子上，边医生忽然打破了沉默。

　　“嗯。”

　　我抱着霍去病，脸有点热，还是对他道，“钱……我会还的。”边医生闻言看了我一眼，大概是没放心上，我咬着牙道，“总能还清的，先欠着。”

　　“那给你写个借条。”

　　他把手里的单子翻了一面，龙飞凤舞草了几个字。我接过，背面只有“边伯贤”这三个字。

　　“说什么借钱啊，”他把头磕在墙后，懒懒看我一眼，“江宁是吧，以后考上大学请边医生吃顿饭。”

　　三千多的饭我还真请不起。

　　“跟你开玩笑呢。”边伯贤又是一句。我没搭话，只觉得好冷，原先雨里砸出的寒意都钻进皮肤里了。

　　很快，医生就叫了我们的号，猫被送进急救室。

　　我盯着急救室的门牌，问，“是不是死的几率很大？”

　　边伯贤坐在我旁边，有些尴尬地想要宽慰我，“我之前不知道你问的是这个情况，乐观点，别钻牛角尖。”

　　“谢谢。”

　　听了这话，他有点不安地弓起食指摩挲着鼻尖。我们就这么沉默地等到了结果。

　　我不知道边伯贤和我说抢救无效时自己的反应，有种临死之人面对绝境的解脱感，好像潜意识里意识到有这个结局但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

　　霍去病的尸体由医院处理，边伯贤一路上想要找话题都被我的表情硬生生塞回去了。暖气开的很足，我抱着空空的纸箱，感觉一直在坠落。

　　我们回来时已经是二晚，我把风衣还给了边伯贤，拒绝了他的好意。

　　在后门口的时候班主任以一种了然的目光看着我，没有多说，估计边伯贤给他通过气。

　　我把纸箱放在教师后，坐到位置上写作业。学案被吴世勋整理地很整齐，平时不用思考的题目要写好久才能落笔。

　　写着写着，我的耳边听到猫叫，过去——想到过去霍去病曾经就在教学楼底的草丛里穿行，想着他受到的磨难——饥饿、寒冷、病魔缠身，我就越发不能自持，等吴世勋把纸巾推过来的时候，试卷上全是斑驳的水印。

　　他不用言语，即使我知道他在看我，他什么也没说，但我知道，他懂。

　　我不停地抹眼泪，最后十五分钟吴世勋把学案递给了我，足足好几张，我一边哭一边看他的步骤，勿囵吞枣写完。

　　尽管我都记得答案，但人在脆弱的时候就是想找个依靠吧。

　　他也是不多的知情者了。

　　晚自习下有人围过来问，被吴世勋打发走了。我收拾着东西，然后走到班级最后，抱起纸箱。

　　到假山边的时候，才发现吴世勋还跟着。

　　“你这样不怕他们误会吗。”

　　吴世勋走到我面前，清冷的月光和雨后湿润的气息交杂在一起，他插着兜低头看我，有点好笑地问“你才发现吗？”

　　我只觉得心烦，就抱着箱子蹲下，想赶人走。“好玩吗？”

　 我埋怨他对我的好，又提醒自己他是对每个人都一样的，何必生他的气。

　　“抱歉，我有点乱，你让我静静。”

　　没说完，他的手又搭上来了额头，我拍掉，只听他说，“江宁，你这样特别像叛逆期的小孩。”

　　“那你呢？你是我爸还是我妈？你能不能离远点，我一有事儿，别人一有事儿你就上赶着来，你刷好感呢？”

　　他不言语，只是想拉我起来。我把牛奶盒和饼干屑子收拾干净，自己起身，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我最怕欠人家人情，你这样，想让我怎么办啊？”

　　呼出来的气如火山喷发，吴世勋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就在做他力所能及的事情。

　　吼完之后我又觉得后悔，说不定我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宣泄口。我只觉得更加烦躁，把纸箱往垃圾桶里一扔，头也不回就要走。

　　当天晚上，我果然发烧了。

　　不过这回挨过十二点，噩梦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