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玄女这一生，一直都在自欺欺人。”

她看着应儿那丫头怯怯的扯着胭脂的衣角，听着子阑跟胭脂如是说。

是啊，她年少时羡慕青丘白浅的好容颜，苦苦磨着她教自己换颜之术，得了那四海八荒第一美人的绝代容颜；后来又为了躲避身为侧室的阿娘的逼婚，上了那昆仑虚，夺了那司音神君也即青丘白浅的所爱——用着白浅的相貌；为了她爱的君上，她偷取了昆仑虚的阵图，多次幻化成别人的容貌与他燕好，哪怕生下了苦命的应儿，怕也是不如白浅给他年少的悸动吧。

她玄女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只是可怜了她的应儿，出生便是个病儿，母亲又是不受父亲待见的早亡翼后，幸得胭脂照料，得了那神芝草炼成的丹药，健康的活了下来。

那她，也该离开了。

玄女的最后一点精魂渐渐变得混沌，而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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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还不快起来，这都日上三竿了还睡着，作死呢你。”

好吵……妇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嚷个没完，让玄女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也分外烦躁。

“你姐姐今日就回来，你还在这懒怠睡着！”

要是让大夫人知道了，连带着你娘我都没好果子吃。“玄女的阿娘一边絮叨着，一边爬到榻上拉开玄女的被子，”你还不快起来！贱身贱命的贱骨头，睡得倒踏实。

而榻上的玄女女却并不如她阿娘口中说的睡得那么踏实。

睡梦中，玄女脑中一遍遍循环着那些过往，痛苦的回忆如附骨之疽，折磨着她，不断的提醒着她玄女的一生活的有多糊涂、多离谱。

“够了——”

自己已经死了，难道还要经受着这样的痛苦吗？这就是这一生苟且的报应？

玄女这般想着，脑中又是一阵旧日记忆的纷扰。

玄女的阿娘听着她在梦中还乱嚷着，气的掀开被子就往玄女的胳膊上拧，直到玄女“哎呦”一声叫起来。

“丫头片子，你还敢顶嘴了！”玄女的阿娘厉声呵斥着，“赶紧起来，今天这好日子，娘没工夫和你缠磨。

这一下子叫玄女自那过往的噩梦惊醒，她看着眼前景象却吓了一跳。

眼前的阿娘穿戴得宜而不逾矩，虽已过芳龄，眼角也有一些细碎的纹路，可容光焕发，并不似自已记忆里抱着应儿去青丘求救时所遇到的那个因自己这个不安分的女儿被整个青丘唾弃的苍老妇女。

更像是她少时的阿娘。

思及往事，玄女的眼眶里蕴出一滴泪来。

可如今，她又为何见到了过往的阿娘呢？

看着玄女可算起来了，阿娘叉腰便没好声气的道：“死丫头，还不赶紧收拾收拾，还要我说多少遍，今天，你嫡姐……”

似乎是见女儿的眼中有些许泪光，阿娘咽下了责备的话，转而去玄女柜子里翻找着玄女的寥寥几件首饰和衣服，边翻找，还边絮叨着，“桌上有水，还不把你那张脸洗洗，你阿姐今日风光体面的回来了，你弄得这灰头土脸的，若夫人看见了，定当不悦！”

阿姐？回来？玄女没忽略阿娘口中流露出的信息。她阿姐未书，是家中嫡女，在她出生以前，就嫁与了青丘白玄，玄女出生之后，她阿姐更是亲自抚养了她几年，及至后来她几百岁成了大姑娘，才回到家中，和阿娘住在一起。

她记得直到她离开青丘，与阿姐的关系极好，否则她逃婚时阿姐也不会那般为她的事操心，去信十里桃林让折颜与白真二位上神收留她。

可惜世事难料，最终玄女成为了背叛天族的罪人，想来阿姐也曾为有她这么个妹妹而羞愧耻辱过吧。

玄女收起思绪，看着屋内熟悉的摆设，和自己纤细洁白却小了些的双手，整个人仿佛充斥在不真实的幻境。

“难道……”

玄女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起身下床，赤着脚走向阿娘说的那一盆水。

水很清澈，清澈的映照出一张年幼清秀的面容，稚嫩的脸颊配上颇有灵气的眉眼，在这美人云集的青丘，或许不能算得上出众，但却格外有一种灵动清丽之感。

水中的少女眸中带泪，痴痴的望着，这张脸并不如青丘白浅的仙逸明艳，是她少时的容颜，是她曾无数次嫌弃过的，已抛弃了的那张属于青丘的玄女的容颜。

耳边却又响起阿娘的絮叨，“如今这这性子越发大了，说两句就动不动哭哭啼啼的……今日你可要把那些小家子气都收起来，莫要在白家的殿下面前丢了咱家的脸，让夫人面上挂不住……”

听着这声音，玄女却如未闻，心中百感交集。

一滴清泪滴入水中，水面泛起涟漪，水中的倒影也被揉碎，玄女擦了擦眼泪，收起了心中的五味杂陈。

她想，自己该是回到了过去的玄女身上罢。

“还在那儿傻站着干什么，手折了？等着你娘服侍你呢？快洗洗你那脸吧，哭哭啼啼的一脸晦气。”

“就来。”玄女软软的应了，掬起一捧水，洗掉了面上泪痕。

既然她能重来一回，那她玄女更要好好的珍惜，不能重蹈覆辙，亦不能任人欺之，她要让自己这一世活的堂堂正正，绝不苟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