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花,开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正值四月,牡丹盛开的日子,雷府外却早已人声鼎沸,人头攒动,一位外来的卖唱女,软糯清秀的嗓音,婉转动人的琴技,引得行人纷纷驻足围观。
一曲必,正当那女子起身道谢欲离开之际,一旁佯装已久的恶霸带人围住了她,拦阻了去路。“你……你干什么?让开!”月白衣衫的女子显得有些慌乱,双手微微哆嗦。
那恶霸色眯眯的笑着,一把握住了她的手,道:“你说我要干什么?”
“放开我!”女子尤自猛烈地挣扎,猝不及防那个恶霸突然松手,重心不稳,摔落在地。不巧,灰白坚硬的岩石深深嵌入了女子的掌心,暗红色的血液有生命似的向外直冒,淋漓可怖。
“铮~”兵器出稍之音在空气中弥漫,引得围观众人急忙哗然离去。
女子只是漠然地坐在地上,任凭剑锋咽喉,却一动不动。
这便是雷家的公子哥一大早所看到的情景。
在意料之中,善良无知的雷家大少义正言辞的出手相救,唔,在萧靖二人眼里极为差劲的武功在此时此处也派上了大用处,至少赶走了寻衅滋事的恶霸,救下了月白色衣衫的女子。
“多谢官人出手相救,小女子感激不尽。”她显然被吓得有些发愣,丝毫没有了逻辑的叙述着,“举手之劳而已,不足为谢,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吧。”
女子的身影怔了怔,眼里透露出的凄凉让人有些心痛,良久道:“我没有…家。”
“我母亲在我五岁时便去了,父亲不久前也病逝了,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此番来南方卖唱,没想到竟这般不易,还不如回北方去投靠我的一个远房姑姑。”说着说着,几欲潸然泪下。
“我叫雷楚云,姑娘你还是先跟我回雷家养伤吧。”雷楚云果然怜惜地看着她,利落地斩下一段衣袖,细心地给她包扎起了伤口。
“谢谢公子!”女子欣喜若狂地应了一句,雷楚云笑了笑,真是个可爱的女子啊,“叫我楚云就好,敢问姑娘芳名?”
“我叫…青冥。”
(二)花,佯
夜,灯火阑珊;牡丹,孤芳自赏于花间。
半里外的竹楼,胡诌了个借口出来的月白衣衫女子已早早候在那里,不同于白日的柔弱无力,此时她的眼里只有淡漠冷傲。
“属下参加楼主。”女子微微俯身,便不再出声。
“嗯,阿靖伤得重吗?血薇剑既不宜在你身边,这把国色,你还是留着防身吧。”白衣公子扶起眼前的女子,关切却不过分的热忱的询问,期待身旁女子的回应。
“不……不用,小伤而已,带着它有时更不方便。”女子踌躇一瞬,言简意骇地回答。
“随你,不过阿靖,你也不可过分轻敌,雷家的武功再差,霹雳堂火药的威力,仍不可小觑。”无奈些许的白衣公子只能这样应答,对于这个女子他始终怀着几分忍让与宽容。
女子默然无声,只是不可察觉地颔首示意,抬起了微微有些迷茫的双眼,“正值牡丹的花季呢,等这一切结束之后,该去散散心了,阿靖,你太紧张了。”白衣公子背过身来,扶住身后女子的肩头,笑着自言自语。
女子肩头猛然一颤,极力挣脱,却不能移动半分,该死的萧忆情,好好的点她穴干什么?女子的眼眸暗含杀气,抬头正对上楼主无常难测的双瞳,他抬手轻轻拂过女子清秀微白的脸庞,“若我不这样做,哪里近的了你的身?”
“你要做什么!”月白衣裳衫的女子,眼里再次腾起了淡淡的迷惘,清丽的眉眼微皱,白衣公子浅浅牵起阿靖的手,怜惜万分,:“苦了,你了。”
“咳……咳!”暮春初夏的风一道道刮过,掀起的丝丝寒意,很显然,对于听雪楼主,这种久病缠身的人,这不大不小的风,引起的疾病的复发。
“哎…”强行冲破穴道的女子叹息一声,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反扣尺关穴,从怀中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品,让他服下。
半晌,和着清风,伴着关怀,道:“属下,还是先送楼主回去吧,关心属下前,还是好好关心自己吧。”讽刺、迷茫,感动、无奈又或是怜……爱。
(三)花,忆
当一切收拾妥当,女子回到雷府时,天已微微泛白。
刚踏入里院,敏感的议论声,一个不落的浮了过来,女子顿了顿脚步,凝神恭听。
“阿云,听说你前日捡了个卖唱女回来?”这个微微低沉的,饱经风霜的声音则是雷家的老爷子。
“父亲,孩子看她可怜又受了伤,便接她到府中养伤。”毕恭毕敬,又略带几分戏谑,雷家的公子哥又道:“等她伤好了,我便让她走。”
有些愠怒,有些恨铁不成钢,“呵,一位女子大半夜不回家就不怕别人说闲话吗?”
心地善良的雷楚云为她开脱,“昨晚是她母亲的忌日,她只是去尽孝罢了。
一声意味深长的“哦”之后便是一段无言。
女子收回神思,讽刺的笑了笑,呵呵呵,又傻又善良,雷家怎么会有这样的继承人?一夜未眠的女子,匆匆回屋,稍稍整理了妆容,闭目养神,好似在等候着什么,什么的到来。
“冥姑娘,老爷,有请。”
这不,来了。
雷府正厅。
“老爷子,公子。”女子生涩地俯身行礼,却被冷冷截口,“不必了,谁知道姑娘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是听雪楼的那位靖姑娘,也未可知。”老爷子冷冷睨了她一眼,浅浅尝了口茶,“您说笑了,我一届弱女怎可与名镇四海的靖姑娘相比?堪堪是折煞我了。”她心里微微一讶,仍从容淡定,笑着答。
“哦?姑娘也知听雪楼的那位?”老爷子忽然对她的回答来了兴致,“那姑娘认为,她是一个怎样的人?”
“性格孤僻,冷漠无情,人们不都这么说吗?”
“我想听姑娘自己的见解。”
“她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女子平静柔和地一字一句道,眼里透着难以掩饰地怜惜,“只为仇恨而活,对一切不抱有任何感情,即使拥有绝世武功,足以睥睨天下又如何?我母亲临终前对我说,冥儿,要幸福、快乐地活着。所以即使生活再贫苦无助,我也不要那样的活,我要活出我的人生。”
末了,仍不忘加上一句由衷的感叹,“多么可怜的女子。”
忽然间,望着傲自盛开的牡丹,她有了个荒谬无边的想法,为什么不能这么活?
为什么不能自私地、让那个青冥重新活过来?哪怕只是在雷府。
“说的挺有道理的。”老爷子沉吟,“这么说,冥姑娘你昨晚真的是去祭奠令堂了?”
她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语气中透露着若隐若无地悲怆,“是啊,我母亲很早就离开了。”
仿佛为了结束这个压抑难耐的话题,女子忽然灿烂地笑了,主动请缨,“让老爷子见笑了,冥儿为您弹一曲赔罪吧。”
征得同意后,女子抚琴坐下,清雅淡若地音韵在空气中荡漾开来,女子浅浅地附和着吟唱,半眯着眼仔细回忆临走前楼主地一句句叮咛。
——阿靖,短短时间内竟已学的七八分模样了,切记你的任务,这是来到听雪楼后,我派与你的第一个重任:
潜入雷家,刺探消息。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遂成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诺重,君须记。”
一曲毕,女子施施然起身示意,“还望老爷子欢喜。”
“这琴技,还是了得的。”雷老爷子的眼中露出了几分赞许,“下去休息吧。”
“是。”她微笑着退下,讽刺的笑容竟也做得这般柔和,她心情大好,诶这些人也太好骗了吧,足以肯定的是,至少,说不上完全相信,但疑虑必也被打消七八分了吧?
“冥姑娘。”阿靖微微一愣,应声回过头去,“雷公子,有,什么事吗?”
“家父的语气……有些生硬,请姑娘不必放在心上。”雷楚云忽然觉得有些莫名的害羞(那必须的阿靖可妥妥的是个攻,怼天怼地怼空气,那楼主他……就是……)。
“无妨。”阿靖清朗地回答,“公子能收留冥儿,已是大恩大德了。”
“公子放心,我不会吃闲饭的,伤好了后,我就动身回北方找我的姑姑。”阿靖笑着走开了,徒留雷楚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诶,我不是这个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