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

“靖姑娘，世人称你们为人中龙凤，不是没有道理的，但你们那样骄傲敏感的人，却终其一生无法真正走入对方的生活，只是那样隔着看不见的屏障，遥望了彼此很多年，到最后依然互相猜忌，伤害，以至于同死。”碧落第一次直视绯衣女子，坚决地望着她，“靖姑娘，当年是你一语点破了伴随我十年的迷障，虽不知到你经历了什么，但肯定比我惨烈。”红尘随即借口，“我相信，你的心里一定有一块柔软而敏感的地方，只是不敢直视，直视……自己的幸福。”

“其实，楼主他，真的和你很像。”紫陌缓缓开口，语气中带了几分悲凉，“他生性高傲专制，一生中以权利地位俯视天下。可偏偏缠身的绝症又让他每时每日面临着死亡，所以，从少年时开始，他的个性也被生生分裂成两半——　　

他重权嗜杀，但他害怕死亡。　　

他无情冷酷，为人极重理性，可另一方面又极为空虚寂寞，内心脆弱。”

他极度重视个人尊严，让全武林臣服于他的脚下；可另一方面又在不断的寻找能让他平等相待的人，灵魂的伴侣——这分裂的性格，让他变得令人捉摸不定。”

“所以，靖姑娘，直视自己的内心吧！你认为他是一个可以将一切，包括感情作为棋子的人，很不幸。”黄泉遗憾地摇了摇头，“但他也是个人啊，他对你，是真心的，但他，认为，你喜欢迦若，就像紫陌说的，因为本性的高傲，他没办法接受自认为的感情受挫，所以他刻意的避开了自己的心。”

这样的一句句话，毫不留情地击破了她一贯冷漠从容的心，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在痛，那样巨大的悲痛，竟比以往的任何更甚。

她脚下一软，竟瘫瘫坐到地上，想强行抑制住的泪水纷纷而下，映着她湛紫的眼睛闪烁不定。

“你和他，就葬在那株野蔷薇下。”碧落似有似无地叹了叹，纤细修长的手指点在不远处的一片盈盈绿草。

半晌，他们望着绯衣女子手握血薇，向那方碧草直直掠去。

半个时辰过去了，绯衣女子扔执拗地重复着一个动作，她跪在碧草之上用血薇一点点地割开泥土，后来干脆随意地将血薇向外一掷，用自己的手一寸寸地翻开含有利石的土壤，血缓缓顺着指尖流下，那一滴离别的泪，灼烧在她的心上，渐渐地，一张泛黄的信笺重见天日，她哆嗦地拿起，熟悉的字在眼中变得模糊。

一封血书。萧忆情写给舒靖容的。

“阿靖，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想必已经回复了记忆了，我很高兴，但我也想对你说声，抱歉。原谅我当初对你的伤害，，甚至自私地想与你同死，但我后悔了，我害怕你会忘了我，忘了萧忆情，我还是及时挽回了一切，不是吗？至少你还活着。”

弥补？你做了什么？萧忆情你告诉我！绯衣女子内心呐喊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实我有许多话想和你说，但一直没开口的勇气，就像叶风砂曾对我说，或许以前我不畏惧一切，包括死亡，但自从遇上你，阿靖，我是怕死的，很怕很怕，那天我让人护送风砂去见小高，是想，是想放小高自由，让他完成任务后，和风砂浪迹天涯，让你高兴一下。要知道我很少能做让你高兴的事，也很少有事情能让你高兴，谁曾想到，我成为了间解害死他们的凶手。

“阿靖，你狠我，是应该的。

“其实，阿靖，你还是善的，但当你所重视，所在乎的都毁在我的手上，你恨我，也是应该的。

“我不想做寡妇，我不想为任何人哭。对，就是这两句。你知道吗？那是我十五岁后第一次哭。

“我的心在滴血。

“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露出自己的真情实感，当我看到你抱着不知是迦若还是青岚的尸体痛哭时，你不知道我有多嫉妒，同时，我也知道了，那个人对你如此重要，我，比不上。

“所以，我亲手杀了迦若，割下了他的头颅，我甚至有些无厘头的暗喜，你恨我，还是应该的。

“我希望，阿靖，带着你对我的恨，好好活下去，如果你愿，就帮我守着听雪楼，不愿也无妨，反正我死了，你我之间唯一的一纸契约也作废了，你舒靖容也与听雪楼无关了。

“去或留，全凭你自己。

“好好活着。

“我爱你，阿靖。

“原谅我的自私。”

萧忆情。

绯衣女子不在哭泣，眼神空洞，痴痴地抱着泛黄的信笺，突然，她好似记起了什么，疯一般的寻找血薇，毫不留情的隔断了自己的手腕，血一滴一滴落下，浸没在碧草之下，瞬间没了踪迹，振振有词地念叨，声音颤抖着，“上…上穷碧落…下黄泉，以血薇之名，祭你风华初成，忘川！”

“不知靖姑娘有何指教，唤老妪前来。”孟婆，准确的说，这是孟婆在人世间的倒影，缓缓叙道。

“我要就萧忆情…不顾一切代价，你…你答应过我的，在忘川，黄泉路上，奈何桥旁。我的血可以召唤你。”绯衣女子持剑平胸，冷冷开口。

“果然，连你都会，人是真的是可笑，失去了，才会珍惜，罢了，蔷薇开放之日，乃魂魄归来之时。”影响渐渐淡去，只留下一粒种子。

她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