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般若面具

醒来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并不是窗外的光线，而是一张泛着臭气的脸。

　　梨满习以为常的把被子盖过头顶，试图遮盖住这股味道，继续睡。

　　猫咪窃喜的笑出了声，“治治这臭丫头，让她昨晚和我抢烤鱿鱼，对了，这是今天早上最后一个妖怪了吧？”

　　夏目合上友人帐，倒在榻榻米上，“以后，老师你要帮我阻止他们要名字，我不可能一直舍弃睡觉时间的，天都亮了。”

　　边说着，他边推了推旁边的梨满，“小满，醒醒。”

　　被子中的某位少女把自己裹成了饭团，滚滚滚的，翻到了夏目这边，虽说是闭着眼睛，动作却一气呵成，踹开自己的被子，迅速爬进了他的被窝里。

　　“又来了…”

　　猫咪不甘示弱，蹭了半天也爬了进去，夏目头大，“喂，不要两个都这样啊！”

　　…

　　梨满叼着面包，看上去没什么精气神，夏目强行拉着她向前走，肩头还伏着一只猫。

　　“以后，禁止你俩睡前互殴。”

　　“明明就是这臭丫头挑衅！”

　　夏目躲避着猫咪的爪子，头疼的叹口气。

　　突然，梨满挣脱了夏目，转过身看着后面，一换懒散的状态，睁大眼睛，“来了。”

　　“这个气息，是那个怨灵吗？可是它不是已经被你消灭了吗？”夏目下意识的挡在梨满身前，还是不希望她冲到前面。

　　几秒钟的时间内，竟然出现了三只怨灵，迅速以圈状将他们二人和猫咪围了个水泄不通。

　　“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要小看怨灵的力量啊！”斑以原型出现，将夏目放到了背上。

　　“小满她你不管了吗！老师！”

　　斑的声音深沉，“她是阴阳师，斩杀邪祟是她的任务，没问题的。”

　　梨满的表情冷静淡定，完全没有如临大敌的紧张感，她拿下书包，从里面找到了符纸，随即咬破了手指，在空白的符纸上写下了咒语。

　　将其抵在额头处，眼睛闭上又睁开，“拔除，净化！冰雪召来！急急如律令！”

　　符纸飞向半空中形成法阵，迅速出现一阵凛冽的寒风伴随着冰雪，将三个怨灵逐渐冻住。

　　斑紧了紧目光，“恐怕这不是长久之计，上次在黑夜中我还没能看清它们的样子，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是怨灵中最为强大的一种，称为般若面具。”

　　黑影四下散去，四周恢复了正常。

　　少女累的直接瘫倒，夏目上前一把扶住她，“做一名阴阳师，是这么辛苦的事情吗？”

　　梨满没好气的瞥了一眼斑，“肥猫，关键时刻竟然一点忙也不帮，整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喝喝。”

　　后者变回猫咪形象，解释的理所当然，“我的妖力只对妖怪管用，这怨灵除非强大灵力不能制服，所以我也没办法。”

　　夏目将梨满背到背上，将她的书包套在猫咪身上。

　　“般若面具？到底是什么。”

　　“是由女人妒恨不甘这样的怨念而形成的恶灵，它们的本体是活人，只不过会在其无意识的状态下，使得灵魂出窍变做怪物害人。”梨满有气无力的解释着。

　　“我们对付的并不是灵体怨灵，这几只不过是副体而已，如果灵体的主人不能停止怨恨，那么那些东西是斩杀不净的，听说你们已经有眉目了，那就赶快找到源头，解决了它。”

　　猫咪一走一晃的摇着圆球状的尾巴，声音好不惬意。

　　夏目将梨满背的又向上了一些，“那这么说，如果将灵体怨灵拔除，是不是就表示这个人…”

　　“死掉了。”梨满直截了当的开口。

　　“活着的本体会不会是清子的母亲？既然她的身上也有相同恶意的话。”

　　梨满听不进去夏目的问题，她只感觉大脑昏昏沉沉，整个人都无比疲惫，渐渐睡了过去。

　　“夏目，怨灵之所以会出来找到你，恐怕和友人帐也有关系，聚集着强大力量的东西，总是会吸引一些反常之物靠近，这些怨灵出现就表示灵体的主人进入了睡眠状态，所以睡梦中灵魂会脱离肉体，如果想解决此事，尽快找到本人。”

　　“老师说的倒是容易。”夏目下意识的将手探进书包中，发现友人帐还在，便松了口气。

　　…

　　“我好爱这世界！”我热泪盈眶地想。

　　注视着天空，天空慢慢改变，渐渐变成了青色，我不停地叹息，好想褪去自己的衣裳，就在这时候，树叶、草变得透明，已看不见它们的美丽，我轻轻触摸草地。

　　好想美丽地活下去。

　　梨满停止了目光，没在继续向下看，而是举起了手。

　　“老师，我有问题。”

　　夏目本来正看着窗外，听到她的声音，好奇的往前看了一眼，“小满，你翻错页了，现在讲的不是《女生徒》”

　　完全无视了后方的声音，梨满把手又举得高了一些。

　　“说吧花开院同学。”

　　“太宰先生是自杀的对吧？”

　　所有人都被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搞得糊涂，老师点点头，“是的，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梨满站起身，朗读了起来，“好想美丽的活下去，您说，自杀的人是想通了还是没想通呢？”

　　老师被她突如其来的话问愣了，只好推了推眼镜，“这个问题，你下课与我讨论吧，你看的文章是下节课要学习的，我还是希望你可以认真听讲。”

　　她坐下，被自己的行为也逗笑了，刚才看着这几行文字，脑子里突然就想到了清子的父亲。

　　...

　　“你这脑子里一天到晚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午间，两个人走在去往楼顶的路上，夏目将梨满的手握的出奇的紧，生怕一放开她就消失一样。

　　她挣脱了出来，有些嫌弃的说道：“贵志你手心都是汗。”随后又扬起笑脸看着他，“其实，那个问题是清子问过我的。”

　　夏目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么说...那孩子早就知道真相了？”

　　猫咪从背包中探出头，推开门的一瞬间，阳光让它不舒服的眯了眯眼睛，“你们就没问过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死的吗？真是两个笨蛋。”

　　它的话像是当头一棒，提醒了两个人。

　　“才想通吗？根据你们的分析，我认为她死后从没有离开过这所学校，应该是因为这是她最后存活的地点。”猫咪的语气骄傲无比，蔑视着梨满和夏目。

　　杂物堆积造成的阴影下，一抹细小的光芒耀眼胜过太阳，似乎是散发着灵魂中仅剩不多的力量。

　　“今天还是很准时哦大姐姐，多了一只猫咪酱，好可爱！”

　　清子漂浮在半空中，笑的实在是模糊。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夏目准备询问出真相，走到女孩面前，想要拉起她的手，才发现原本可以触摸到的感觉，现在只有虚幻的光影穿过了指间。

　　“那天，是爸爸的生日。”清子走进阳光中，“本来妈妈带我来是要给他庆祝的，还有亲手做的蛋糕，因为爸爸的工作真的很忙，但是...”

　　说到一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只怪我太弱小了，没有那么大的力气，没能拉住爸爸，反而和他一起掉了下去，不过我有听到哦，爸爸的最后一句话，他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的。”

　　时间安静的像是停止了，没有人说话，清子的身影也在逐渐的消散，夏目跑过去张开双臂想要拥抱住什么，却只是扑了个空。

　　“谢谢你们，大哥哥，大姐姐，还有小猫咪，对了，那些课桌椅的下面，有爸爸生前最爱看的书，我没办法离开这里，拜托你们把它交到我妈妈手里吧。”

　　说完，一道光芒从梨满身边略过，穿过了夏目的身体。

　　...

　　大雾。

　　灰白色的气体萦绕在女人身边，周遭的景色也变得像是飘荡着一般，恍若隔世。

　　透过雾气，她从一旁的篮子中拿出了鲜花和清酒，里面剩下的还有缝缝补补不知道多少次的洋娃娃和鲑鱼饭团。

　　黑色的墓碑模模糊糊的看不清，女人伸出手挥散了一些雾气，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能看到几个字刻在了上面，有‘崛川广明’的字样。

　　她叹口气，没有说一句话，将准备好的东西放置整齐，看向了另外一边，小一些的墓碑。

　　两座之间，似乎是特地的建了一座小型的祠堂，上面有一个‘净’字，女人擦了擦墓碑上面的水珠，把洋娃娃和饭团一并放到了香烛之间。

　　至此，她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身后的小女孩身影也轻轻贴近她，也许是有了感觉，她全身颤抖了一下，转过了身。

　　...

　　夏目一个踉跄没站住脚，被梨满扶住，“贵志，你是不是能够看到清子的意识或是梦境？”

　　“嗯，我看到了她的母亲，如果般若面具因她的心情而诞生，那这一切就解释的通了，因为，我能感觉到一股巨大的悲伤在里面。”

　　“因为无法接受丈夫和女儿离开人世，所以痛苦绝望日积月累变成了不甘和怨恨吗？”

　　话音未落，一直沉默的猫咪突然变回了原形，“先想想办法怎么对付要过来的大家伙吧！这一次可不是副体怨灵了！”

　　梨满拿好了符纸，随时准备进行除魔，夏目被斑护到了尾翼之中，三双眼睛全都紧紧盯着四周。

　　‘轰’的一声，楼顶的门被撞破，一股强大的黑色团影袭击了过来，将三个人完全包围。

　　“这就是般若面具的主怨灵吗！比先前的所有加在一起还要大！”

　　狂风卷带着沙土吹在空气中，梨满目光一凛，已经做好了将它完全拔除的打算，“肥猫，保护好贵志，这家伙交给我就好。”

　　没有时间对她的称呼不满，斑也只好点头，“你自己小心。”

　　“小满，不要硬来，我不想你受伤！”夏目伸出手想要抓住梨满的手，最终，只是发梢滑过了手指，“老师，没有别的办法了吗？这样一来，清子的母亲岂不是也...”

　　“杀掉她是唯一的办法了，你看清楚现在的形势，这女人的怨恨太过于强大，这样的黑暗力量最终会将一切都吞噬，你想让整个学校的人陪葬吗？”

　　夏目的眉间染上一层落寞，那些被他归还了名字的妖怪们也没能遭遇过这样的结局，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梨满咬破手指，用指血在符纸上写下了咒语，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怀中金色的几张，那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能使用的招式，会消耗掉她身上大部分的灵力，但是...

　　用手挡在额前，回过头看了一眼夏目，因为他担心的神情，心里竟有一丝窃喜，不能让他被这怪物伤到。

　　如果可以一次性解决掉，即便是特殊的力量她也会使用。

　　正要拿出金色符纸，一道光芒直奔怨灵额头而去，隐约间，耳边响起了清子的声音。

　　“请不要伤害妈妈！我会让她停下来的，我会让她恢复正常的，她只是...她只是太过于爱我和爸爸了...对不起大姐姐大哥哥，让你们陷入到这件事情中。”

　　梨满收回了手，看着光芒将黑影层层包裹，黑暗的物质竟然一点点的被净化，片刻之后，女人的身体逐渐显现，倒在了地上。

　　夏目上前扶起了她，看向梨满，“清子她...”

　　少女摇摇头，“已经完全消散了，我感受不到了，她用灵魂之力使她母亲恢复了过来。”

　　...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梨满只感觉天空更加澄澈了一些，二人从医院出来，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医生说清子的母亲没有大碍，就是精神受到了刺激，身心也过于疲乏了，我和她聊了一会，她说并不知道自己的怨念诞生出了那样厉害的怪物，还说恍惚之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在和她说话，让她放下一切向前看。”夏目说道。

　　“其实...第一次见到清子时，我并没有从她身上感受到其他灵魂之力，想来也是即便她父亲去世了，对于女儿也未怀有恶意，加上又是父女，所以气息相同的缘故吧，对了，那本书，是什么？”

　　夏目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太宰先生的《人间失格》”

　　梨满叹口气，“那么深奥的东西，根本让人看不懂嘛。”

　　猫咪在少年肩头打了个哈欠，“两个笨蛋，真是捡了西瓜丢芝麻，还真是要恭喜你们圆满解决了这件事，不惜旷课来送这女人去医院。”

　　两个人脚步一滞，异口同声的喊道：“糟了！”

　　“用跑的！”夏目拉起梨满就跑了起来。

　　男生的衣领被风吹开一个大大的缝隙，里面的锁骨依稀可见。

　　梨满的心那一刻，就像是炸开了的花朵，瞬间芬芳四溢，就想被拉着一直跑下去。

　　跑到很远的地方，跑到海角天涯。

　　...

　　老师说：“有人说太宰先生是因为悲观，才会让自己和这个世界脱轨，其实倒不如认为那位先生大抵是太过于温柔和天真，才会让世界显得与他格格不入，你们觉得呢？”

　　梨满扭过头，偷偷的看了一眼夏目。

　　温柔和天真...吗？

　　仔细想来，这个世界和他们这样的‘异类’真的是相处不来，不过，好在身边重要的一切都在，总会有理解这份温柔的人出现。

　　想到这里，梨满又将目光放在了西村和北本身上，自己也不明白原因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