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晚膳过后，齐国公府。

齐国公夫妇同儿女一起用完了饭，齐湘再命人取来了烹茶的器具，便打发走了侍膳的仆婢，一家四口围着红泥火炉分别落座。齐湘静心取水烹茶，齐国公和平宁郡主也不去打扰她，只拉着齐衡说些闲谈。

说着说着，平宁郡主想起一件事来。

“今日我命人送了帖子去平远侯府，那小秦大娘子接了还拉着我派去的人说了好一会儿子话，其实说来说去，都是些恭贺客气的话，不过就是从前夸奖衡儿的话，这次再把词改上一改赞湘儿罢了。”平宁郡主笑盈盈地瞧着一双儿女，人才风流，放眼汴京皆无人能出其右。女儿如今还得宫里信赖倚重，能帮扶她父亲官运，谁人见了不羡慕她教养有方。

齐湘听见话头转到她身上，微微笑了一笑，轻声道：“人之常情而已。”这世间从不缺烧热灶的人，趋炎附势的戏码，汴京城里每天都在上演。

齐国公却委实是个谦逊的君子，他明白妻女的看法，见她们这般看待旁人便温厚劝道：“人家也不过只是亲戚间的客气。”

齐湘也不拂逆父亲的颜面，只笑了笑敷衍道：“您说的是。”

平宁郡主却瞧着丈夫哼哼了一声：“湘儿哪里说错了？你看人十回里能准上五六回就不错了。再说了，说是老亲，其实也早就出了五服了。没着你的官位和爵位，我派去的人怕是踏不进平远侯府门墙的。”

齐国公讪讪，他大半辈子都不擅长和妻子争执，尤其是他清楚妻子为了齐国公府门楣不坠的苦心筹谋，就更是没有底气、也不忍同妻子在这些人情来往的小事上掰扯，下她的颜面。

“听你的、听你的，我再不说了。”

“也是。你是个为官作宰的，管我们后宅女子的来往做什么。”平宁郡主得了丈夫递过来的梯子，顺势也就下了台阶，找补了一句就把此事揭过不提了。

一旁的齐湘和一直沉默明哲保身的齐衡见状，不约而同地皆松了一口气，继而相视一笑。父母当着他们的面拌起嘴来，他们这做儿女的也难做。

谁料平宁郡主转头就找起了儿女的“麻烦”。

“衡儿，你今日午膳都未用，一回家就急匆匆跑去找你姐姐做什么？我看你们姐弟两个晚饭用得也少，究竟是怎么了？”终究她才是齐国公府当家主母，轻易没什么事儿能瞒过她的耳目去。儿子一下学就跑去找姐姐不算什么，可急的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叫人侧目了。

“额——”齐衡面上的笑意一顿，一时想不到该怎么回答母亲。实话实说，是不可能的，这也没到时候啊——他、他还没同七妹妹表白心迹呢。怎么就到上禀父母的时候了呢？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泛出微微的红来。

平宁郡主被儿子这幅模样搞得一头雾水，她不过就问问这孩子急忙寻他姐姐有什么事，怎么就叫他红了脸了？可她正要开口询问之时，却被齐湘打断了。

“母亲。”

“嗯？”平宁郡主看向女儿，“怎么了，湘儿？”

齐湘神色自若的地将一盏烹好的茶水起身奉给了平宁郡主：“母亲，茶好了，您试试。”

平宁郡主下意识接过，齐湘又将另外两盏茶分别递到了父亲和弟弟面前的桌子上，并极快地悄悄递了个眼色给弟弟，随即当作没看见齐衡的愣神，不动声色地归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对着母亲平宁郡主淡然道：“元若同我说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