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的主人（5）

那天钱三一在茶水间听到张帆和学妹的闲谈后拿出手机给裴女士打了通电话，电话那头是熟悉的人工提示音，“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那阵子正好赶上裴女士出国演出，她每天忙得团团转，演出结束看到手机显示钱三一打来的未接电话时她本想立刻回过去，后来算了下时差，国内已是深夜，她怕打扰他休息，最终给他发了条微信问他有什么事。

钱三一醒来看到后回她：

钱三一“没什么大事，你专心演出吧，祝你演出顺利。等回来以后再联系。”

这一等就是小半个月，上周裴女士回国，钱三一才跟她提起这件事。

钱三一“妈，北京房子的钥匙还在你那里吧？”

要不是这事，钱三一已经有段时间没给裴女士打电话了，两个人微信倒是常发，不过也是裴女士给他发得多。

裴女士给他发的内容多是提醒他要照顾好身体，天气热要注意防暑，天气冷了多添衣服。按时吃饭，注意休息。除了这些两个人之间也没什么别的话题。

钱三一对此也习惯了，他和裴女士一直以来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他话少，裴女士话也不多，上学时两个人虽然朝夕相处在同一屋檐下，但彼此其实谈不上多了解，起码裴女士不太了解他。不过那时两个人还能聊聊学校发生的事情。

后来裴女士和蒋昱文再婚，他就不怎么主动跟裴女士联系了。

本来他们两人之间就缺乏沟通，家里又多了个意想不到的外人，他觉得自己跟裴女士之间的距离无形中隔得更远了。

再后来他回国进入百讯上班，因为项目常常没白天没黑夜地加班，公寓公司两点一线地跑，休息时间少，生活中没什么新鲜事发生，他主动联系的频率就更低了。

裴女士偶尔会给他打电话，电话里也是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就跟发给他的微信内容差不多。

这些年很多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不在意了，但有裂缝的东西再怎么修补也终究是个瑕疵品。

裴女士接到他的电话还是挺惊喜，

裴音“你终于想通了？”

不管儿子是为什么打电话给她，只要还想着她就好。

裴音“你自己有房子，老住在公寓也不是个事，房子是按你的喜好装修的，你要是现在不喜欢了，妈妈再给你出资重新装，我这几年随团演出，参加比赛有不少奖金，你昱文叔也在自己带队做项目，钱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裴女士当年告诉他在北京给他买房了以后，他一次没去看过，后来回江州就把钥匙还给了她。

公司有公寓，同事都住那儿，方便办公。他当时是这么跟裴女士说的。

带林妙妙去的那天，也是他第一次踏进那个家。

钱三一承认房子装修得非常好，非常高端，非常有品位。但要说是他的喜好，真谈不上。

裴女士还是和从前一样单方面按照自己的方式对他好，按照自己希望的那样选择对他来说最好的。

他明明喜欢的是苹果，对方总是给他梨，说梨也很好吃，梨对身体好，他应该要梨。可是他不想要。他不想要什么所谓的高端、奢华、品味，他想要的不过是温暖。

他还记得高考前他为了考SAT，学校的考试成绩有所下滑。成绩单下来以后，裴女士看到自己和第二名之间的分数差变小，在饭桌上露出的那张不满的脸。还真挺伤人的。

不过好在林妙妙喜欢这房子。

钱三一“不是我要住。”

裴音“那是？”

裴女士疑惑地问。

钱三一“我前一阵见到林妙妙了。”

他就像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尽管这是这些年对他来讲最重要的事。

裴音“哦，妙妙啊，当时住我们家楼下那个。”

高考结束后林妙妙一家就搬回了原来的住处。两家离得远了，交往自然也没那么密切了。

裴音“这么巧？妙妙现在怎么样，我也好多年没见她了，还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的吗？”

钱三一“她现在和我在一个公司，”

钱三一陈述道，

钱三一“妈，不巧，我当年就是因为她才来的北京。没想到今天才遇到她。”

裴音“你还没忘了她啊，”

裴女士的声音有点无措，她不知道说点什么。

裴音“你们在一起了？”

钱三一“还没。”

裴音“那这房子你是要让她住？”

其实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又非要再问一遍才安心。

钱三一“她研究生毕业刚入职，前一阵找房子来着，得跟人合租，条件还不好，这个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裴音“三一啊，妈妈，”

裴女士顿了顿。

钱三一“妈，你要是说什么反对的话，就别说了。这房子的钱就算我先欠你的，之后慢慢还给你。”

裴音“儿子，”

裴女士似乎是在那想措辞，

裴音“妈不是要反对。这房子就是买给你的，写的也是你的名字。跟我还提钱，伤我们母子的感情。你已经大了，现在不是高中了，你们要在一起妈不会反对。”

她又停顿了几秒，接着说：

裴音“妈妈比谁都希望你能幸福，能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一辈子。我和钱钰琨那时候太勉强了，当时要不是你鼓励我离婚，我可能还想不开。那时候妈妈说她不配不上你什么的，不是有意的。这些年，你还没忘了她的话，就是真心喜欢她吧。这辈子能认定一个人也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交流沟通，别像我和你爸似的。”

钱三一想说绝对不可能像你和我爸一样，但又怕伤了裴女士的心，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电话两边一段短暂的沉默，裴女士开口道

裴音“妈妈这两天就把钥匙给你快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