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一点小病

雪天的夜晚是格外宁静的，白色的霜花悄然绽放在氤氲的窗玻璃上，阳台上逆季生根的茉莉花在暗处宣告着属于它的罪行。

刘成已然收拾好茶具，他点起一根烟，夹在指间，心境随烟灰抖落在瓷缸中而平静下来。他没有点灯，于是烟头上忽明忽暗的火星变成了漆黑的房间里的唯一光源。

浓郁的烟味发狠地侵占呼吸系统，刘成终是受不了久违的刺鼻气味而咳嗽出声。托这烟的福，几滴生理性泪水从眼窝掉出来，刘成抹了抹眼睛，把未吸完的烟按进烟灰缸里。

他一夜未寐，但却体会到了与梦境中不同的感受:他感到他还存在着。之前的几个夜晚他只能知道不真切的虚无，就像回顾过去，他曾经存在过。

直到黎明快要破晓，刘成依旧是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沙发上，刘海随意刮在脸上，还能看见鼻梁和下巴。他意识到天亮后第一件事是探了探自己的呼吸，确认自己存活后胡乱洗漱了一下。他下楼叫了一辆计程车，他在市局和公寓之间犹豫一刻后选择了去公寓。

他知道案发现场的尸体现在都被转移在市局的实验室里，他也知道韩嘉和杨铭都在市局审问陈佳琦。但他还是选择去案发的那幢公寓，那里没有值得他留念的东西，有的只是不美好的回忆和墙上的余灰。或许他留念的就是那余灰。

不出人意料的，公寓外只有保护现场的警员，此外再无他人。刘成向他们出示了警官证后被不出意料地放行。

他踱步至房间里。

黑色的火焰燃烧残留物还在墙上伫立，它们蔓延至房间角落，刘成感觉每一个痕迹都在嗤笑他的无能，令他滋生不可名状的敬畏。他极力想远离这些黑色恐惧事物，却不小心扶上窗台，把一盆茉莉花撞得摇摇欲坠。万幸他稳住了它，馥郁芬芳几乎要使刘成的鼻腔报废，他眼前逐渐清明。

他犹豫了一会，不合时宜地择下一片茉莉花瓣放在口腔中细嚼，品着其中的苦涩与细微的甘甜，伴着铁锈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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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成没有记得他在附近的树林旁遇到韩嘉时韩嘉对他说了什么，不过应该是关于周围危险的生物与他们正在市局审问陈佳琦的事，他当然也没有记起韩嘉是怎样将意识模糊的他拖上车带进市局的，不过他倒是想起在车上意识清醒过来时韩嘉是怎样无奈的。

“我们现在在去市局的路上?”刘成在颠簸的车厢中询问道，看来西区的路是时候该重修了。

“不，”韩嘉下意识说，“我们不在西伯利亚，也不在阿拉斯加，你更不可能在南极洲坐上我的车…”

“嘿…我觉得你可能遭受了我的精神折磨。”刘成说。

“不…不止，你简直…是个灾难，我怀疑你开错了病单，明显这种症状应该被列为‘无实物性醉酒'。”

刘成意识到韩嘉在话出口前把几个脏话咽下去了，反驳道:“事实证明并没有这种病。”

“是的，为你量身定做的，本来我还想以你的名字命名的，”韩嘉在绿灯亮起时踩下油门，“后来我发现太土了。”

“的确。”刘成随意答道。

韩嘉没有回头，看似专注着眼前道路，但跟身后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不过我开始怀疑把你送回市局是不是个正确的选择。”

“你不想把我留在荒郊野岭的，毕竟一点小病死不了人。”

后来的事实告诉刘成，一点小病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