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nake with Death

“他们只是在睡觉，保持安静”——

刘成移开了长时间盯在驾驶座上的人的视线，尽管他也认为在上班时间见到不穿工作服的杨铭是一件难得的事。他凑到前座的杨铭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杨队，难得见你们便服出警啊…又出什么事了?”刘成还是对副驾驶位子上的某个安静看资料的人充满戒心。

“死者过百…你难道觉得这件事能让上面知道吗?”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韩嘉把资料收起来，明显他听到了刘成的悄悄话，刘成似乎在他眼神中看见了不屑。

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死亡人数就算除个十，报给上层那也是要受严重处罚的。何况这次的案子死亡人数远远超出了范围，装老实人如实上报就是找骂，还要兼顾着丢饭碗的风险。他和杨铭都是明白人，对于这类事在他还在市局的那段时间处理得多了。时隔多年，他也变得不那么敏感。

但他被一个局外人轻看这件事还是令他自尊心受挫，他答道:“哦…我当然清楚，只是这件案子，还是按以前的做?”后面半句是问杨铭的，他故意用了模糊的语言以显示他的资历，只有他和杨铭才懂的“以前的”做法。

杨铭在一个红灯前皱了皱眉，用力踩下刹车说:“是的，尽量早抓到罪犯，不然也要往蓄意谋杀上靠，总之绝不能判成火灾。”他转头对后座一个正襟危坐的警员说:“案发现场周围人员清理干净，不要让可疑人员靠近……特别是带摄像机或肩包的。”警员答应一声表示明白。

在不远处矗立着一栋暗红色的大楼，暗红如旧愈的伤疤，那里是他们的目的地。

1月21日下午3时左右，a市火警局接到火警电话。目击者称在郊区一处公寓内发生火灾。在消防兵赶到并扑灭不大的火时，公寓内42具尸体被发现，因火势不大，死者均没有烧伤痕迹，其身份是该公寓租客。公寓经营者被割喉放血于前台。

正如杨铭所说，背景资料少，凶手杀害一楼人毫无作案动机。这案子确实离奇。刘成想。

杨铭用戴着手套的手将躺在地上的男人的脸翻过来，朝着他的是一张没有血色的惊恐的面孔，眼角还有血痕。他站起身从忙碌的法医中穿过，走向正在摩挲墙壁的刘成。

墙壁上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几乎每一个房间里都有焦黑色残留在墙上，本该在如此寒冬里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人此时倒在血泊中，永远沉睡下去。刘成已经无法想象作案人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态敲开或撬开每一家的门，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认为凶手有人类的情感是不妥当的。

“这火还是新火，人已经死了有两天了吧？”刘成把墙上的焦炭揉搓成粉状。

“不止，这样冷的天气尸体可以完整地储存一个礼拜。”杨铭说。

不过凶手忽略了受害者身上紫色的尸斑，它们通常在温度低的环境里姗姗来迟四五个小时。

杨铭问:“不过凶手为什么要在案发后几天，欲盖弥彰地放把火?这样不是更容易被发现吗。”这时韩嘉戴着口罩从隔壁的房间里出来，沾满污血的手套表明他刚在一个受害人的体内完成任务。他见刘成与杨铭交谈，识趣地闭上正要汇报情况的嘴。

“不，凶手就是想要被发现，他在嘲弄西区糟糕的治安，他十分有自信不被抓到。照我说来，这个凶手不是个该 死的惯犯就是一个初出茅庐的自负的混 蛋。”说到这，刘成忍不住磨了磨牙，显得有些凶狠。

杨铭显得不满，因为刘成的意见十分具个人情感。他认为这样不便于侧写，打算让他一人平静下来。于是他转头看到了韩嘉。

韩嘉听完刘成一番不得体的话只是笑了笑，让人看不出他笑中的含义。他简洁得当地将隔壁房间的情况汇报给杨铭，总结就是一句话:死者被割喉，出血过多而死，体内肾脏被移除。令杨铭有些安慰的，是死者死法几乎都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被移除的器官，有些人被摘除了胃、有些人摘除了肝、甚至有些人被移走了皮肤组织，这确是令人疑惑的。

“凶手带走的有价值的东西，就像旅游途中买的纪念品一样，说明凶手满意这次杀 戮或者这次作案对他来说是特别的。这类案件很多，但我不觉得凶手是这样想的，作案手法千篇一律，作案地点无人知晓，甚至杀害死者的方法都是最简洁直当的割喉，这对于这样一个精神变 态来说毫无成就感。”

在杨铭问刘成的意见时，刘成回答道。但纠结的神情还是暴露了他正在思考。

韩嘉垂下眼帘，若有所思地看向死者皮肤上斑驳的尸斑:“死者基数很大，且作案时间不长，只求数量不求质量的态度…凶手可能是在收集人体器官，这是我的设想。”

刘成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只是客观地想到又多了一种观点，因为他看见一只蟒蛇从死者剖开的胸腔前钻出来，刘成眨眨眼，那条蟒蛇又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