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间妙策

清晨段丞相与白千入朝面君。

国王听报白公子取得龙麟，龙颜大悦，日神的礼拜都不做了连呼快请。

段相与白千奉旨入殿，国王萎顿之态更甚从前，王座旁立着一个鹰鼻鹞眼的黑袍人，只用一对精光闪闪的眸子阴恻恻打量白千。

段丞相禀告：“恭喜陛下，白公子不负王命取回龙麟。”

国王离了御座抢过龙麟翻来覆去看了半响：“这东西就是龙麟？为何乌沉沉的不起眼？”

白千用障眼符掩去龙麟光彩就为引出国王这句话。

“玉不琢不成器，麟不炼不成宝。陛下只知龙麟至宝，却不知要炼制之后才可发挥效能。”

国王追问：“如何炼制？”

白千一字字道：“血祭！”

大理国有杀活人当祭品奉神的古法，白千一说国王立懂，当即吩咐侍卫带几个犯人过来杀了炼麟。

白千阻止：“犯人的血会玷污龙麟灵气，用不得。”

国王略一犹豫，吩咐身边那黑衣人：“你去捉几个民间公认的善人孝子来给本王炼麟。”

白千摇头：“好人的血也不中用，炼龙麟必须尊者之血方可。”

段丞相依着原定计划问：“何为尊者？”

白千道：“位高权重者之男性血脉。”

丞相脸上变色：“本国贵人血脉只有陛下和世子两位。你难道想用世子之血炼麟？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惩。”

国王面色阴沉盯住白千惦量着他所言真假。

白千在玉帝阶前也无惧意，何况区区大理国君。

僵持片刻，国王心思动摇：“人命关天，白公子有无其它办法？”

白千道：“不用取人性命，只须砍下尊者一臂与龙麟同投火中便可完成血祭。”

国王喃喃自语：“王儿留得一命，也算不幸中之大幸。”

此言一出，在场诸人无不心寒。

段丞相第一个反对：“世子是将来的国主，断他一臂如何君临天下？陛下三思。”

一直冷眼旁观黑衣人突然插话：“丞相这话错了，陛下服了长生药统治本国千秋万代，大理哪里有将来的国主？你一力阻碍炼丹，莫不是急盼世子登基，好成就拥立之功？”

段丞相大骂黑衣人：“老臣一片忠心全为江山社稷，法王你这奸佞，老臣不惧你进谗！”

原来黑衣人就是那祸国殃民的法王。

法王嘿嘿冷笑：“丞相这意思是，当今朝政失道，要等到世子继位才能社稷安康呢。”

国王哪禁得一再挑拨，抓起宫女手中银盘飞掷段丞相，白千抢着接住银盘，丞相方躲过一劫。

“龙麟现世乃上天对陛下之恩宠，今日见血，上天不喜。”白千劝住国王。

法王一步步踱到白千身边：“少年身手不错啊，哪里来的？”

“白某乃大宋人士，路过大理看到你王召降龙勇士的告示，特来讨几个赏钱。”白千眼不抬眉不动。

法王围着白千转了一圈，往天上一指又向地下一指，缓缓道：“你不象大宋百姓，倒象从那两个地方来的。”

白千被本派掌门封了仙力，行为举止与凡人无二，只有法王怀疑到他来历，不禁暗赞其眼力过人。

“你们不用争了，本王心意已定，速召世子过来。”国王喝住众人。

法王眼珠一转又反了口风：“此人一面之辞谁知真假？炼制不成，世子不是白白没了一条手臂？”

国王道：“炼不成，世子没了手臂，他也没了性命！”

法王此番问话用意却不在白千：“他的贱命如何抵得世子一臂？依臣之见，长生药炼成有重赏，炼不成，不仅这少年小命不保，推荐他的朝臣也一并处死！”

国王森然目视白千：“少年你听清楚了，本王再加一码，长生药炼成，赏你黄金万两并封你任本朝尚书。炼不成，不仅你小命不保，推荐你的段丞相全家都得连座处死，包括你远在中原的长辈亲属，本王亦不放过！大理高手追踪千里势必取了他们性命！”

白千忍笑点头，心道你竟敢大言不惭的挑衅仙界，碰见尊上算你们祖宗积德，撞到我师父手里，做了鬼你们都别抱怨。

段丞相连声劝止：“上天有好生之德，炼不成丹药，陛下取老臣性命便可，何必连座多人有损阴德？"

国王飞腿踹倒丞相，喝令侍卫将老匹夫拖出去。

片刻后世子奉召来到。

世子身披四爪绣金线龙袍，神情同其父一样萎靡，浮肿的眼睛半睁半闭，似乎随时要打出一个大大的呵欠。

“父王召儿臣何事？”

国王示意法王：“你跟世子说罢。”

法王面露亲切笑容：“世子，今日是我国的大喜日子。”

世子不知大祸临头：“有何喜事？”

法王狞笑：“长生药原料龙鳞已送达，陛下服药后长生不老统治大理千秋万代，不是天大的喜事？”

世子一惊，了不得，老不死要当一辈子国王，我等到何年才能登上王位？脸上不由自主流露出失望之色。

国王将儿子的表现看在眼里，好哇，这个不肖子早盼着父王归天继承王位，哼，子不孝父不仁，就怪不得我无情，冲法王使个眼色。

法王会意，对世子笑道：“世子可听过中原二十四孝的故事，中原有一位大孝子，其父卧病将死，古方说人肉可治百病，那位大孝子便毫不犹豫剜掉自己的肉入药救了父亲。依世子之纯孝遭遇同等情况定会效仿那位大孝子剜肉献亲吧。”

世子不知他用意，随口表态：“父王所要，莫说剜肉，儿臣奉上性命也应该的。”

国王大喜赶上两步伸臂将世子拥在怀中：“好孩子，好孩子，不枉父王疼你多年。你别怕啊，父王不要你性命，父王只需王儿的一条手臂。”

世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却见父王的眼神如饿狼般贪婪又冷酷。

法王补充：“请世子献臂为陛下炼制长生不老药！”

国王一脸慈爱地冲儿子点头。

两名侍卫奉命上前，一人手拿快刀，另一人端着承放断臂的银盘。世子用力挣脱父王怀抱：“不，不行。”

法王奸笑：“世子尽孝的机会到了，您还谦让些什么呢？”

世子狂叫着向外窜逃，却被守门卫士拎鸡般扭送回来。

国王掩住双目不忍亲睹儿子断臂惨状，连声催促法王赶紧动手。

法王一努嘴，侍卫举起银刀，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大殿。

惨叫的并非世子而是行刑侍卫。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飞来深深钉入侍卫手臂，痛得侍卫丢了银刀嚎叫不止。

“父王恕儿臣殿前失礼。”段芊芊手执弯弓拜伏于地，利箭正是她发出的。

“你这是做什么？”国王怒斥。

“父王为何断王兄一臂？”

“这位白公子进言，炼制长生不老之药需尊者血肉，世子仁孝主动献臂。”法王解释。

芊芊怒道：“父王怎能相信外人的花言巧语，罔顾亲情动摇国本！”

这正是丞相府商量好的戏码。

白千暗夸小丫头演技不错。

芊芊又问国王：“父王为了长生不老连至亲骨肉都不顾了吗？”

国王心里有愧竟然不能作答。

法王进言：“公主莫胡闹，陛下服了不死药与天地同寿，永为大理之主护佑一方百姓，陛下舍小家而顾天下，诚为一代明君。”

国王一跺脚吩咐左右送公主回房。

段芊芊抱住父亲双膝泣道：“世子为国之储君，父王断他一臂，外邦如何看待大理？群臣如何看待段氏？百姓如何看待王族？若父王执意取尊者手臂，大理公主亦算得尊贵之身，芊芊愿代王兄断臂。”说罢举剑向自己手臂砍去。

宫女们惊呼掩面。

这正是白千的计划，施苦肉计拉拢世子。他正要发出银针打飞公主手中宝剑，法王却抢先一步扣住公主脉门：“殿下稍安，龙麟至阳之物，炼制须男子血肉，你替兄断臂无济于事。”

法王救公主在白千计划之外，公主没料到有这一出，怔了一怔再度盈盈跪倒向国王哀求。

“父王只有一子，芊芊只有一兄，断臂不能复原，父王莫要一时意气后悔一世。”。

世子也上前抱住国王双腿哭泣：“求父王开恩。”

两个亲骨肉跪于膝前求怜，国王虽是铁石心肠也软了几分，一手搂着公主，一手搂着世子，心里不舍儿女，又贪恋长生富贵，一时百般踌躇。

公主道：“龙麟已取回，父王又年富力强，炼出长生药不急于一时，咱们重金悬赏其它炼制之法，实在不成再请王兄奉上手臂也不迟。”又对白千道：“你还有没有其它法子？你只为求财，只能要保住世子，本宫给的奖金定合你意。”

白千笑道：“要保住世子不难。”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他。

法王立时质问白千：“为何刚才不肯言明？险害世子断臂！”

白千故作惊讶：“我只说用尊者一臂炼制龙麟，没说一定要世子的，一开始就是法王咬定世子不放，我还奇怪你为何要将世子推出来呢，莫非别有隐情？”

法王狡辩：“大家都听见是段丞相提议用世子手臂炼麟，你如何诬陷到我身上？”

国王哪管他两个扯皮，只扭着白千问：“还有谁的血肉可为本王炼麟？”

白千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高位重者的直系血脉也算贵人。”

世子被他一语点醒，指着法王高叫：“法王位极人臣，法王及其子高战皆可为父王献臂炼麟。”

法王哪曾想这把火最后烧到自家，登时面色铁青。

白千火上加油：“难怪法王对断世子手臂一事这般急切，原来如此。”

他的意思连傻子都听得出来。

法王为保自己故意陷害世子。

这一来世子就成了法王的死对头。

世子开怀大笑：“父王长生不老是关系到大理千秋万代的大事，法王快叫高战公子入宫献臂。”

国王干咳一声：“高爱卿……本王待你甚厚……”

法王扑地跪倒在地:“陛下君恩深重，微臣无以为报，莫说要犬子一臂，就是要他性命要了臣的性命炼制不老药也是应当的！只是犬子前几日与朋友去了大宋游玩至今未归，臣立刻修书一封将他紧急唤回！”

世子冷笑道：“这就怪了，高战早不走晚不走，偏在这个时候去了大宋，时间也赶得太巧。”

段芊芊道：“父王龙体康健，并不急于服用不老药，我们安心等着高战公子回来便是。”

显然公主有心维护高战，白千顺了她意道：“龙麟取自黑沼，置于静室燃香供奉一月除尽污龊之气，那时法王爱子回到大理，断臂炼麟的效果更好。”

国王点头：“就依白公子所言，龙麟供奉一月除尽秽气。”叫过法王再三叮嘱：“本王待爱卿如手足待战儿亦如子侄，爱卿务必催战儿早早回来。”

法王年过半百滕下只有高战一子爱如珍宝，国王毫无怜惜之意，法王心内恨极。

众人辞君出殿，段芊芊为避嫌先行回宫，世子向白千连声道谢，法王也远远的跟在他们身后。

等世子走后，法王对白千一竖姆指：“少年你好本事。”

白千淡淡道：“我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见钱眼开挣点赏银罢了。”

法王声如夜枭：“断臂炼麟全是你瞎编出来的，你和段老匹夫一唱一和合伙儿哄骗国王拉拢世子，还将我儿也牵扯进来。这一箭数雕之计用得极妙。”

白千大笑：“世子何德何能值得我拉拢？”笑声骤停盯着法王一字字道：“劝你早些将儿子交出来，依着国王的心性，你拖得越久他猜忌越重，真激起他怒气，保不住的就不仅仅是你儿子的手臂，而是你一家的性命了！”

法王眼神闪烁：“少年，你与我无怨无仇，我欣赏你才能，咱们交个朋友可好？保你此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白千道：“那得看我朋友同不同意了。”向在宫门外等候的段丞相高呼：“段叔叔。”　　

段丞相几步上前抓着白千的手连问：“陛下有没有为难你？”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法王见他们这般亲密，知道拉拢不了白千，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白千道：“段叔叔别担心，千儿没事。今日委屈段叔叔了，昏君不识好歹扔盘子砸你，千儿定让他加倍还来给你出气。”

“无妨无妨。”段丞相呵呵大笑：“只要除了法王那个残害百姓的奸佞，莫说陛下拿银盘砸我，他砍了我脑袋也值啊！”

“我的离间计基本是成功了，只是不知公主为何突然不按原定计划行事？”白千向丞相说了公主帮助高战之事。

丞相点头：“公主做得对，高战是个善良的孩子，怎能让他代父受过？既然法王和国君之间产生了裂痕，咱们目的也达到了，凡事适可而止，万不可累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