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千收徒

一切全被白子画与笙箫默用玄光镜看在眼里。

儿子结交忠良扶危助困，白子画满心欣慰，笙箫默却在旁暗暗叹息，小骨命丧掌门师兄悯生剑，她魂飞魄散投抬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何来一家团聚？白千见不到亲娘总有一天会怀疑会质问会追查，掌门师兄那时如何应对？白千是个狠角色迟早会查出娘亲死于父亲之手，那时他为母亲尽孝报仇还是承认母亲罪有应得？笙箫默突然觉得大师兄教唆徒儿仇恨千骨并非坏事，至少这孩子坚定了母亲是坏人的立场后，知道真相那天就不会有太多的纠结痛苦，千骨呀，你泉下有知也宁可让儿子恨她也不愿爱子面临两难煎熬吧！

白子画心情极好，“我得了款新茶，醇香浓厚滋味极佳。你来了正好尝尝。”亲自烹水煮茶请笙箫默品茗。

掌门师兄口味挑剔，得他赞好必是绝佳，笙箫默抱着品尝稀世珍茗的期望揭开茶盖，闻其味平淡，视其汤混浊。笙箫默看看掌门师兄正在细品这粗劣茶叶面有惬意之态，笙箫默思量这茶的好处兴许要入口方知，当下举杯浅啜，满口苦涩难以下咽。白千选的普洱在大理虽算好茶，但笙箫默喝的都是仙界珍品，凡间茶叶如何入得了口？

“师兄从何处得来的佳茗？”笙箫默好不容易将那口茶强喝了，他再次确认自己的嗅觉和味觉都没出问题，那茶给长留做粗活的弟子喝都会被嫌弃。

“是千儿寄回的大理普洱。”

“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笙箫默放下茶杯：“此茶滋味与众不同，师兄慢用。”

白子画没听出他弦外之音：“你不用帮我俭省，茶叶也是千儿孝敬你的，你拿一包回销魂殿细品。”

笙箫默连忙推辞：“千儿的孝心自当掌门师兄一人受用，怎能分了给我？”

白子画坚持要送：“你跟我客气什么？千儿年纪小没阅历性子又固执，还得师弟多费心指导他。”他一直有个打算，寻到小骨后，小骨愿回长留当然最好，小骨若不愿回来，自己便将掌门之位交与千儿再陪小骨浪迹天涯。白子画清冷孤傲并不代表他不通世务，他清楚千儿现在的能力坐稳掌门之位还是差了火候，必须有靠得住的长辈在旁辅佐，他数次忍下摩严无礼取闹，除了敬重大师兄的原故，也有为白千将来打算的实际考虑。

掌门师兄盛情难却，笙箫默只得将劣茶当宝贝一样的收了，一时忍不住又问：“师兄，白千说他娘在外头治病，是你告诉他的……妥当吗？”

“有何不妥？”白子画语气一冷。

笙箫默知自己说话又不中听了，但掌门师兄总有一天要面对事实，与其那时看他绝望崩溃，不如透些风声让他有个适应过程，遂硬着头皮道：“我担心千骨伤得太重……师兄修仙千年，当知寿数有定……”

白子画怫然不悦：“你好歹修行了几百年，如何见识跟寻常小仙一样浅薄！小骨她是神之身怎能跟一般人相提并论？”取出花千骨的验生石交与师弟叫他细看其中光芒

笙箫默眼睛都看疼了也看不出验生石有一丝亮光。他只觉此时掌门师兄自说自话的痴态与那成日陪虫子玩耍的落十一竟无差别，笙箫默不知怎样才能让掌门师兄长面对现实，只能叹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颠倒痴狂。

大理国自第一代国主开国至今已历八代，经数代君王励精图治，虽系小邦也算得国力富足民众安乐。江山社稷传到这一代大理王，他登位之初得段丞相等一众得力大臣辅助治国，君明臣贤气象日新，全国百姓生逢盛世无不欢喜。

数年前，佞臣法王不知从哪里听来了长生之术的秘密将之告知君上，国主就此沉迷长生之道不理朝政，将朝中大小事务统统交与法王处理。

那法王原跟段承相米尚书一起号称“朝中三贤”，是个贤明君子，在大权独揽后却品性全变，大力培植党羽亲信不说，竟恶意毁了百姓世代敬奉女娲娘娘的娲神庙，另创了一个拜日神教强令国人信奉。更兼四处搜刮百姓财物滥抓壮丁修筑日神庙，众百姓苦不堪言。米尚书向国王直言法王之过，不料那国王偏袒法王，反倒狠狠斥责了米尚书一番，米尚书心灰急冷辞官还乡，唯剩段丞相一人犹在朝中苦撑，

法王羽翼渐丰威势凌人，大理王醉心长生浑然不察，朝中的贤臣被法王杀的杀，赶的赶，凡新进之辈皆法王亲信，现今一眼望去满朝尽奸佞小人，忠义之士无立足之地。段丞相一人孤掌难鸣遂一心提拔后起之秀与法王抗衡，可惜大理稍有才干的青年要么远走他乡避祸，要么投奔法王作胀，段丞相为求贤才不知愁白了多少头发。

与白千寥寥谈得几句发现这少年无论武功胆略还是心胸气魄皆为平生所见第一，段丞相爱才如命，当时便打定了要将白千留下的主意，听到几个孩子还寄宿在客栈，他立时唤夫人收拾几间干净客房请小客人们住下，明日一早他带了白千去王宫面圣。　　

当晚段夫人将家中留着过年的宣威火腿洗涮干净，与各色香菇炖了一大锅香喷喷的浓汤，又施出当家手艺为小客人准备了过桥米线，麻辣鸡丝，汽锅鸡，玫瑰鲜花饼等大理特色菜，盘推碗码的摆满整整一桌，

晚餐时段丞相的儿子和孙子也过来了，段家小公子名叫护国，生得文弱腼腆，国王安排这斯文书生去取龙麟无异叫他送命，白千替他承了此任，他对白千感激不尽。段丞相之孙名叫星儿，年方十二，个子瘦小，一头乌油油的黑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身穿浅蓝猎装，足登棕色马靴，神彩飞扬英气飒爽，着实一名爽利男儿。

众人不见星儿父母，问起情形，段夫人说起来便红了眼圈，原来星儿父亲即段丞相长子段卫国，早在星儿两岁时便为国捐躯战死沙场，星儿母亲郁郁成疾不到半年撒手西去，只留星儿一个遗孤。

众女对星儿更是怜惜，商量好要送星儿礼物，星月送了惊鸿仙子在太上老君处求来的护身灵符，林灵送了师父雪素亲手做的驱毒虫香囊，小凡送了异朽阁的百米远视镜，就连横霜也摸出舍不得吃的猪八戒糖人给了星儿，星儿只是道谢死活不接礼物，奈何几个少年一定要给，经丞相夫妇允许，星儿方收下了。

小凡见白千袖手旁观，笑道：“你没带礼物我便代你送了。”

白千疏离冷漠，听到星儿父亲为国捐躯的义烈之举只道生死有命，对星儿也没什么感慨怜惜，根本没有给那孩子送礼物的想法。

星儿抢着道：“我不要白公子的礼物，我只想跟他学本事保家卫国。”

不知这孩子从哪里打听到白千有一手好剑术。

众人极力撮合。

白千不应，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段丞相笑道：“白公子不用理小孩子胡闹，你用了晚餐安心休息，明早随我面见国主。”

星儿瘪着小嘴一脸的失望。

星月劝说白千：“师兄，这小孩子没爹没妈的真可怜，你就随便教他两招吧。”

白千悄声责备：“你也跟着他们胡闹？你难道不清楚长留收弟子要核实身家清白，报给尊上同意方能正式收为门下，尊上不知此事，这小孩如何做得长留弟子？”

星月低笑：“师兄，长留规定针对的是学仙术的弟子，以防坏人学了仙法为害苍生损及本派清誉。星儿只学剑术不学仙术，而且他只当你的徒儿又不做长留弟子，你教他剑术与长留并没有关系啊。”

星月与白千嘀嘀咕咕举止亲密，小凡心里登时不爽，冲白千大声道：“就算你家规矩多长辈脾气大，我们在这里也呆不了几天，你教他两招剑法自保又怎样？你放心，他不会去攀附你的暴躁师父和疯子师兄。”

白千问段星：“学剑的辛苦远超你想象，我脾气不好，你还要跟我学？”

段星连连点头。

白千神情严峻：“你学我剑术做了坏事，我清理师门不会手软！”

星儿听出白千口气松动，立时向白千跪下叩头：“徒儿听从师父教导。”

星月在旁娇笑：“星儿，我是你师父的师妹，是你师叔。”

星儿又向她行礼：“星儿见过师叔。”

白千道：“别忙着乱叫人，我还没答应收你为徒。”

小凡将他一撞：“我与林灵好不容易才当回长辈，木头脸你是不是要扫我们的兴？”段星立即向小凡和林灵行晚辈礼节称其东方叔叔林阿姨，林灵也笑着应了。

段丞相连呼老仆快备酒水香烛，星儿正式行拜师大礼。

白千不过要叫那孩子知难而退，没想到大家一拥而上异口同声地恭喜他收了个好徒儿，他们不由白千分说，飞快将拜师器具备好，星儿在杯中斟满清酒双膝跪地递与白千。

“段星今日诚心拜白千公子为师，今后伺奉师父有如至亲尊长，师父之令段星无一不从，若段星将来做出有辱师门的事，任凭师父处置，段星无半点怨言。”说罢砰砰叩了几个响头。

白千虽然心不甘情不愿，听这孩子语气真诚也不禁感动，扶起徒儿：“你起来罢，我第一次当师父，不知教得好不好……”

星儿笑道：“师父教的没有不好的，是星儿愚钝让师父累心罢了。”

段丞相亦陪笑：“白公子只管严格要求他，严师出高徒。”

星儿拜师完毕，众人重新入席，几位小客人对段夫人的手艺赞不绝口。

少年们吃饱喝足各自回房歇息，林灵星月合住一间，小凡要跟白千合住，破庙过夜时白千已见识过小凡说梦话打鼾的本事，怕他扰了自己入定，坚持与横霜另住一间。

横霜知道小主人带着自己为当仆役使唤，心中老大不愿。服侍白千洗漱完毕，被勒令早些睡觉，剑灵抱怨着关门上床，白千自去打坐入定，忽听外面有人敲门，他开了门，段夫人与星儿端一个食盒站在门外。

段夫人笑道：“鲜花饼一上桌都被你的朋友们抢光了，星儿说你没吃到，求我回厨房做了新鲜的送来。”

白千与大家一起吃饭不过应个礼节，没想到新收的小徒儿会将这些小事记在心上，忙谢过了段夫人。

“好孩子，你不要丞相、夫人的客气了，你就叫我们老两口叔叔阿姨吧，你别见外啊，就当这里是自个儿的家。”柔和的月光照在段夫人发福的脸上，每一寸皱纹都写着当了娘亲的人才有的慈爱

“好啊好啊，这里便是我们几人在大理的新家了。”横霜被几人说话吵醒，闻到新鲜玫瑰饼的香气，跑出来一把抢过段星手中食盒，又问段夫人明早备了什么好吃的。

段夫人道：“备了香菇木耳肉丸三鲜米线，再搭配我存了三年的鱼露，你就流口水吧。”

横霜登时唾沫直流唯盼快快天明。

“星儿不打扰师父休息，明儿一早再向师父请安。”段星拉着奶奶告辞。

白千正色道：“我不过闲时教你一些粗浅武功防身，算不得你真正的师父，你将我当朋友也可，当兄长也可，不必过于看重师徒之礼。”

段星连连点头：“徒儿谨记师父吩咐。”

段夫人祖孙走后，白千狠狠瞪横霜一眼：“你一身好玩好吃的恶习哪配当尊上的佩剑？你象是我三师叔调教出来的！”

横霜叫屈：“我真跟着儒尊吃香喝辣几百年倒也享受，可怜我跟着尊上冷冷清清规规矩矩熬了多年，这几日初尝人间美味，老房子着火烧得更快，小主应该体谅我。”

听着剑灵胡言乱语的狡辩，白千不禁好笑：“吃完快睡，不准打扰我入定。”

横霜吃了饼呼呼大睡，白千盘腿坐下捏着法诀，眼观鼻，鼻观心，心神合一入调息吐纳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