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共是18元。”收银员说着想把收银台上的商品打包起来。
“不用装袋子了，”颜迟把钱给她，然后把收银台上的东西一件件地塞进书包里，“我装包里就行了。”
“好的，收您20元，找您2元。”收银员把找的零钱和购物小票递给她。
“谢谢。”颜迟感激道，然后又转向便利店里面的林以、时九和左西道，“你们慢慢挑，我先走了。”
“那么快，”左西从一排货架里面伸出半个脑袋，“你不等等我们？”
“浪费时间等于谋财害命。”颜迟道，说着走出了店门，“我先走了。”
2
颜迟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一群人围着一个男生——看那男生的样子应该是他们学校的学生，长得很是清秀，但脸色苍白，高高瘦瘦的。
“身上还有多少钱？全部拿出来！”为首的一个男生道。
“我……这是买乐谱的钱，不能给你。”那个男生的声音是颤抖的，但语气却是坚定的。
“还想反抗是吗？”为首的男生似乎要打他，渐渐向前。
颜迟察觉不妙，上前去把那个男生护在身后：“你们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为首的男生嗤笑道，“小妹妹，关你什么事，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就凭他是我同学。”颜迟坚定道
“同……同学你不要管我了，你……你先走吧。”那个男生在她背后轻声道。
“你们一个也别想走！”为首的男生听到了他的话，口气狠狠道，“既然是你自己来陪他的，那就一起被打吧！”说罢准备动手。
颜迟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退意。
身边来往的学生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手相助，全都装作没看见。
为首的男生正准备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时，一个声音却打断了他。
“颜迟，你跑得可真快。”
林以的声音。
颜迟望去，正是左西、林以和时九三人。
“你们要干什么？”林以皱眉道。
“他们想打人。”颜迟立刻道。
“打人？”林以用阴森的声音反问道，目光缓缓转向那群人。
“我们还有事，先……先走了。”为首的男生立刻怂了，带着剩下几人落荒而逃。
“你没事吧？”颜迟问那个男生道。
“没……没事。”
“你好，我叫颜迟，初二（1）班。”颜迟友好地笑道。
“你好，我叫林以，高一（4）班。”林以道。
“时九，初二（1）班。”时九道。
“我叫左西，初二（1）班。”左西挠挠头道。
“我……我叫陈颖，初二（6）班。”那个男生道。
“‘陈颖’？这名跟个娘们儿似的。”左西戏谑道。
“别乱讲话！”颜迟用指关节不客气地敲了一下左西的脑袋。
“没事的啦。”陈颖轻轻笑了笑。
一阵急促的铃声从学校传来。
“不好要迟到了！”时九道。
他们急忙向校门奔去。
3
“子曰……”
“报告！”颜迟、时九和左西三人冲到门口，打断了任课周老师的讲话。
周老师看着这迟到的三人，气从心来，但还是努力压下怒火，道：“这都几点了？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三人累得气喘吁吁，不约而同地心道：这下可完了！
周老师的规矩全班都懂，从没有人敢在她的课上迟到一分钟。
时九急中生智，道：“老师，我和颜迟‘肚子疼’，进来就先去上厕所了，所以耽误了时间。”
周老师当然知道这个“肚子疼”不是指一般的“肚子疼”。
周老师又转向左西：“那你呢？你也‘肚子疼’？”
全班一阵哄笑。
“报……报告老师，我刚才扶一位老奶奶过马路，所以迟到了……”左西挠挠头，做出无辜的样子道。
“你幼不幼稚，”周老师丝毫不留情面，批评道，“我从鸦片战争起就不用这个借口了！”
全班又是一阵哄笑。
“安静！”周老师一掌拍在讲台上，全班立刻鸦雀无声，“左西！”
“到！”左西立刻站得直直的。
“500字检讨，晚自习下课后交到我办公室——你们先回座位吧。”周老师摆摆手道。
“哦。”左西不情愿地应道。
4
左西在办公室交完检讨后又被周老师给训了几十分钟。
这时的教学楼已经没有多少人，楼道里有些暗，他便顺着楼梯往下走。
走了没多久，他忽然听见一阵歌声和钢琴声。
“放弃规则，放纵去爱，放肆自己，放空未来——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我不转弯……”
钢琴声很干净，很空灵，节奏感很强。
歌声是一种独特的沙哑声音，给人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唱的人似乎正在崩溃边缘，让人感到身临其境。
左西心道：是烟嗓！
烟嗓是一种高级的演唱技巧。
左西循着歌声走到了三楼一条漆黑的走廊，声音似乎是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的。
四周很黑，周围没有一个人。左西咽了口唾沫，给自己壮了壮胆，向尽头的房间走去。
走得越近，声音就越清晰。
左西走到那个房间的门前——这是一间音乐教室，他通过玻璃窗偷偷看里面的情形。
里面摆放着一架硕大的钢琴，钢琴前坐着一个人。
窗帘被从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轻轻地摆动，月光将整间屋子变得幽蓝，却没有照清正在弹钢琴的少年的脸庞，而是投下阴影。
随着少年波浪般的音调起伏，左西闭上双眼，整个身心都沉浸在他的歌声里。
呈现在左西面前的是一位少年在悬崖边上的绝望呐喊，撕心裂肺，悲苦而又凄凉，在山谷里形成回声。
直到音乐停止，左西都没有从歌声中醒过来。
“啊……是谁！”弹琴的少年偶然瞥到窗外左西的身影，惊讶道。
左西闻声陡然清醒过来，应声走进音乐教室，赞道：“你弹得真心不错——嗯？陈颖？！”
看到正脸，左西立刻认出了面前的人就是今天早上遇到的陈颖。
“左西？”
“是我。现在也不早了，你怎么在这里？”左西疑惑道。
“我吗？我就是……来练练钢琴。”陈颖有点害羞地道。
“你也是学声乐的？弹得不错，声音也很好，高音部分简直堪称一绝！”左西毫不夸张地赞道。
“还……还好了。”陈颖害羞道。
“对了，你弹钢琴弹得那么好，为什么不加入学校的音乐社啊？”左西疑惑道。
“我……不敢，我很容易在公众场合上怯场。”陈颖低头道，“那……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说罢抓起地上的书包就走。
左西独自一人留在原地看着那架钢琴若有所思。
5
左西去宿舍长廊的尽头排队打热水时，前面两个他不认识的男生一边排队一边聊天着。
“唉，我告诉你，听说陈颖他爸妈离婚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还是他爸先出轨了一个小三。”
“真的啊，这么劲爆！”
“那可不，他妈当场捉奸在床呢，他们两个这样这样……”
接着就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话语，左西听了感觉心烦，然后“不小心”将手中的保温杯脱手了，直接砸到了前面其中一个男生的脚。
“啊！你有病啊你！”那个男生骂道。
“啊——真是不好意思，”左西把水杯捡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尘土，用一种很好看的姿势撩了撩头发，“不过在别人背后闲言碎语，怕是不太好吧，让人听了都烦。”说罢用一种潇洒的走姿离去。
“×的，真晦气！”那个男生将手中的塑料瓶砸向左西离去的方向。
6
时九坐在位置上看着一本言情小说，正津津有味时，左西反过来坐在她面前的座位上，轻轻把时九手上的书撂下来。
“你干嘛呀？”时九不耐烦道。
“那个……陈颖家里面的事，你知道吗？”左西趴在她的桌子上问道。
“这你可算是问对人了，”时九立刻得意地吹起来，“我可是江湖人称‘一中百晓生’，什么八卦新闻流言内幕只要问我就好了，看在你是我同学的份上，我就不收你钱了，问吧。”
“得了吧，”左西略微嫌弃地道，“那个陈颖他父母离婚了是吧？”
“是呀，他也挺可怜的。”时九道，“他爸妈本就关系冷淡，他爸还出轨了。一次直接被他妈抓现行，然后就要闹离婚。打官司的时候，他爸妈把抚养权推来推去。最后判给了他爸，结果他爸也是长期在外地工作，现在都是由他奶奶照顾，他爸妈寄生活费。”
“这样啊，”左西若有所思道，“怪不得他性格这样……”
“怪不得什么呀？”时九问道。
“没有！什么也没有！”左西立刻道。
“对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时九好奇道。
“之前听到一些流言，不过也没什么——谢了！”说罢便离开了座位。
“现在的人还真是奇怪。”时九自言自语地道。
7
“这次的校庆，我们教导处会在你们当中选几个人上台表演。”凌老师道，“左西，你钢琴弹得好，就由你来上台表演钢琴演唱，这个名额我们艺术组的老师已经内定了，你只有一个星期的准备时间。”
“呃嗯……好吧。”左西道。
旁边的刘宁悄悄推了他一把，调侃道：“有你小子的啊，不会是走后门的吧？”
“一边去。”左西嫌弃道。
回班后，左西找到颜迟，悄声和她道：“校庆那个晚上我们这样这样……”
8
校庆那天
颜迟在校庆开始前在6班找到陈颖，急匆匆地对他道：“陈颖，后台有一些重东西需要搬，我们人手不够，时九她去做主持，林以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忙，你来帮我们好吗？”
“呃……好吧。”陈颖道。
“谢谢你啦！”颜迟笑道。
“不客气。”
颜迟把陈颖带到后台，指着一堆纸箱子道：“你帮我们把这些纸箱子搬到活动室里，里面有重东西，你小心点，真是麻烦你了。”
“没事，我马上就搬。”陈颖微笑道。
说罢他便动起手来。
颜迟来到化妆间找左西，他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西装，正在一面全身镜前系自己的领带。
他穿西装的样子很端正，化妆间里的其他女生不免时时望过来。
左西通过镜子看到了身后的颜迟，便转身问道：“成了吗？”
“成了，陈颖现在在搬东西呢。”颜迟道。
“成了就行——快看看我这一身帅不帅？”左西自恋道。
“还可以。”颜迟耿直地答道。
“啧，你说帅会死吗？”左西不满道。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颜迟道。
“可惜了，帅是帅，也穿不久了。”左西遗憾道。
“准备开始了，你好好准备准备。”颜迟道。
“知道了。”
9
最后一场便是左西的钢琴演唱，在还有3场节目便到他的时候，他捂住肚子坐在了椅子上。
一直在后台帮忙化妆的颜迟立刻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拍拍他的背，故意提高声音道：“你怎么了？”
“我……肚子疼。”左西满头是汗，捂住肚子装作痛苦地道。
“那可怎么办？你还能上场吗？”凌老师立刻走过来，焦急地问道。
“怕是不能了……想来应该是昨晚吃坏肚子了。”左西道。
“你也太不小心了！要不取消吧，你的身体要紧。”刚下场的时九也走过来，建议道。
“不……不行！校庆的时间都是安排好的，会影响到我们学校的声誉的。”左西咬着牙道。
“那你这个样子怎么上场？还是算了吧。”凌老师道。
“他！”左西指着在一旁搬东西的陈颖道，“他也会……弹钢琴，而且……而且弹得比我好，让他替我上场吧，只要表演者改一下名字就行了。”
“不……我……我不行的……”陈颖立刻摆手拒绝道。
“都没时间了，现在还管什么行不行！既然是左西推荐的人，你就替他上场吧！”凌老师道。
“可是我……”
“陈颖你过来……”左西道，“老师，我……我做一下他的思想工作。”
陈颖走过去坐在左西身旁的椅子上，左西在他耳边低声道：“这回校庆可不能因为我搞砸了，你帮我一下又怎样了？”
“我不也是不想帮你，可是我在台上容易怯场。”陈颖低头道。
“那你闭上眼睛就好了，听到声音总没问题吧？”
“听到声音的话，应该没问题。”陈颖道。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左西道。
“你的肚子不痛了吗？”陈颖看着他兴奋的样子，疑惑道。
“哎哟……我只是高兴，现……现在又疼了。”左西立刻捂着肚子道，“老师，我们决定了。事关学校的声誉，我只好……忍痛割爱。我把我身上的西装换给他，然后他来替我上场。”
“可是现在来不及化妆了。”凌老师道。
“话剧社不是有很多面具吗？我们可以向他们借。”时九建议道。
“好，就按你们说的做。”
“那个……左西他不舒服，我扶他到医务室去看看吧。”颜迟道。
“好，你们小心点。”凌老师推推眼镜道。
10
颜迟把左西扶出后台之后，左西立刻舒展了一下手臂，道：“总算结束了，一个大老爷们儿无病呻吟，真是毁我的一世英名。”
“那现在还去医务室吗？”颜迟问道。
“不去了，腰不酸腿不疼的。”左西道。
“那现在去哪？”颜迟道。
“去看陈颖表演啊。”左西道。
“怎么看？现在进去让人知道你不在医务室好好待着啊。”颜迟道。
“没事，我带你去个地方。”左西邪笑道。
“什……什么地方？！”颜迟被他的笑惊出一身冷汗。
11
左西拉着颜迟一路小跑，现在的人基本都在露天会场，所以一路上他们也没有看到什么人。
左西拉着她跑上楼梯，最后跑上楼顶，又带着她冲到天台才放开了她。
颜迟一被松开就扶着天台的栏杆弯腰大口大口喘气，“你……你跑那么快做什么！我……我感觉我都……都要窒息了。”
“都准备要开始了，再说了我不是怕有人认出我来嘛。”左西站到栏杆边上，居高临下地往下望，“准备开始了。”
等颜迟缓过神来，往下看的时候，才发现这里能看到整个学校的景色，自己像是造物主一般。
会场上，一身白色礼服的时九走上台道：“今天的节目已经接近尾声了，最后一场原是由初二（1）班的左西同学表演钢琴演唱，但因为一些原因，临时换成我们特别邀请的神秘嘉宾，大家掌声欢迎。”
全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左西心道：时九这丫头还挺聪明的，没有直接报出陈颖的名字让他紧张。
几个人把钢琴抬到台上来，陈颖一身西装，戴着面具走上台，绅士地向大家鞠了一躬，更是添加了几分神秘感。
少年坐下，纤长的手指顺着摸了一排琴键，像是在感受它带给自己的温度。
随着钢琴声响起，少年清澈空灵的声音传遍整个校园。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 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
Oh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在意
是等太阳升起 还是意外先来临
我宁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
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Oh再给我去相信的勇气
Oh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Oh 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和会流泪的眼睛
再给我去相信的勇气
Oh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Oh 请照亮我前行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
Oh 和会流泪的眼睛
再给我去相信的勇气
Oh 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Oh 夜空中最亮的星
Oh 请照亮我前行”
少年的空灵嗓音唱出了来自他内心的孤独寂寞，唱出了另一种呐喊般的感觉。
一曲已终，全场的掌声表达了对少年的充分肯定。
少年再次深深鞠了一躬，但没人能看到他面具之下的泪水……
12
颜迟和左西在天台静静地聆听着。
年少的他们，怕是只晓得歌声美妙动听，却不知其中的深意。多年以后，再度回首，恍若隔世……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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