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两人睡到大中午才转醒，也好在腊月近年，戏排的少，最近也就是今儿晚上还有一场张筱春的戏。

张筱春先醒了觉，正想撑撑胳膊活动活动。刚一抬手，身上就扯得哪哪都疼，特别是腰，简直和要断了一样。恶狠狠的盯着杨九郎啐了一声，看着人睡的傻乎乎的样子，又乖乖的窝回人怀里，陪人接着睡。

晚上唱戏的时候，台下依然是一片叫好声，可班里人却看呆了。

虽说那几步台步走的不稳，甩腔的时候几个转音听的出哑，几个身段不利索一直扶着腰，可早上就传来角儿得了风寒，烧得起不来床。这晚上排戏估计就是要换，可这角儿不仅不让换戏，还出台唱得稳当。班里无形对角儿是佩服更甚了，角儿身子不舒服还这样敬业上台唱了整折的戏，几个后入园的学徒看张筱春的眼神里几乎写满的惊讶和敬畏。只有杨九郎躲在后台的幕布后面，看着张筱春捂着腰的手坏笑。

等着散了场，杨九郎扶着张筱春回后台卸妆，刚坐下张筱春就疼了站起身，说什么不愿意坐着了。

张磊站着卸吧。

张筱春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把头上的钗环往下摘。

杨九郎怎么了？

杨九郎帮着他卸假发和行头。

张磊那……好疼。

张筱春望了望四周走来走去的人，凑到杨九郎耳边小声的说。

杨九郎也顾不得东西还没卸干净，拉着人往房里钻。

将门窗锁好关严，才走到人旁边。

杨九郎让我看看吧。

杨九郎单膝跪着，看着坐在床上紧紧攥着衣服下摆的张筱春。

张磊那，好吧。

张筱春紧张的双手抓着被子，等着人把自己的裤子一条条脱下。

杨九郎磊磊，这都肿了，我去镇上的药堂去弄些消肿的药回来。你在床上好好躺着啊。

杨九郎扶着人躺下，把人被子掖好，啰啰嗦嗦又说了一堆才出门买药。

张筱春的皮肉嫩，这个不大不小的伤硬是养过了一个冬才好。杨九郎遇见这事时，怕是一脑袋的聪明机灵都喂了狗，一下子买了十几瓶药膏，用不完的搁在柜子里积灰。经了这一遭，杨九郎是再不敢折腾他的角儿，若是被人撩得兴起，甭管是多冷的天必定站在屋外头硬挨过去，张筱春看在眼里又心疼又好笑。有次去院子里寻他，看他冻得直打颤，心疼的冲上去把人抱着。扬起小脸，问杨九郎冷不冷，傻不傻。杨九郎把他搂的紧些，吻了吻他的眼睛。

杨九郎你从小到大都怕极了疼，可是你老是硬撑着，练功挨打的时候硬咬着牙，疼的浑身哆嗦也站的笔挺。晚上抱着你睡觉的时候，你把我抱的特别紧，一直喊疼。当时我就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疼。可是那会儿，你都疼出冷汗了......我觉得自己跟个混蛋一样，磊磊......你，唉，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磊磊你记着，我在呢，绝对不会让你疼的。

杨九郎喋喋不休的说着，张筱春窝在人怀里，笑着应了声。可两滴眼泪却悄无声息的逃出了眼眶。

那晚，他们在院子里抱了很久。然后......第二天两个人一起染风寒了。

开了春，园子里的梨花结了苞，大家把家伙行头从箱子里拿了出来，戏便开始接着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