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残宵犹得梦依稀

【引】

　　燕鸿过后莺归去，细算浮生千万绪。长于春梦几多时，散似秋云无觅处。

　　闻琴解佩神仙侣，挽断罗衣留不住。劝君莫做独醒人，烂醉花间应有数。

　　一、千万绪

　　容禹只轻轻摇了摇头，嘴角挂着温柔和煦的笑意：“无事，那么小十一公主，你叫什么名字？还有，不知陛下可曾知道你的存在？”

　　听到“陛下”两个字，兰因莫名有些失落：“我叫云兰因，此名乃我母妃所取，比喻像兰花一样美好的前因。母妃说，只要找到了兰因人就找到了永恒的欢乐，看透世事，忘怀烦忧，找到真正的快乐。”

　　兰因顿了顿，声音逐渐低了下去：“至于你说的陛下，应该是指我的父皇吧……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我母妃说，长着黑色胡子、穿明黄色衣裳的就是我父皇，你可曾见过？”

　　见兰因如此模样，容禹不由得感到一阵心疼。她和昭妍同为大燕的公主，昭妍却自小锦衣玉食，住在华丽的宫殿，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而兰因，却跟着梁妃从小待在冷宫受苦，甚至连自己亲生父亲的面都没有见过。

　　容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姬徵冷漠地打断了：“行了，不要再多言了。容禹，她怎么样也不干咱们的事，咱们得赶快把纸鸢带回去给昭妍才是真的。”

　　“可是……”容禹有些不忍，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兰因。由于他自幼聪颖，太崇帝对他十分喜爱，召他入国子监成为当今太子云熠的伴读。

　　太子云熠和昭妍公主皆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生母正是当今皇后王氏。王氏母族位高权重，其兄为镇国大将军，其父为正一品国公。王皇后十分善妒，从太崇帝前四个儿子皆连夭折就能看出她的手段。

　　太崇帝软弱昏庸，国事只依赖于右相和诸位大臣，王氏一族仗着自家的权力与王皇后的袒护横行霸道，胡作非为，大燕百姓皆是敢怒不敢言。

　　兰因吸了吸鼻子，将手中的纸鸢交还到了容禹的手中，然后朝他莞尔一笑：“哥哥，我把风筝还给你们，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么？”

　　容禹笑着点了点头，他身子修长，一双眼睛像两汪春水，眼底尽是温润如玉的笑意：“回十一公主的话，臣名唤容禹，家父右相容洵。臣是太子殿下的伴读，陛下特准臣留于宫中。”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姬徵，声音十分温柔好听：“这位是皇华国的世子姬徵殿下，我们方才在陪昭妍公主放风筝，却不料风筝忽然断了线，这才跟着风筝寻了过来。”

　　“皇华？”兰因瞪大了眼睛：“母妃给我说过这个国家，听闻皇华之国十分富饶，鼎铛玉石，金块珠砾，弃掷逦迤，皇华人视之，亦不甚惜。他不好好在皇华待着，跑来咱们大燕做什么？”

　　姬徵闻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死死抿着薄唇垂下头，暗暗握紧了拳头。容禹自然看出了他还是在对自己的遭遇耿耿于怀，于是便岔开了话题：“公主，我们要回去了。”

　　听了这句话，兰因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不舍的神情，她紧紧盯着玉树临风的容禹，语气里满是依依不舍：“容禹哥哥，你们回去了，还会再来寻我么？你们能陪昭妍公主玩，我也想你们陪我玩。”

　　容禹温润一笑，眉目舒展开来，看起来特别的温柔和舒服，他走过去摸了摸兰因的脑袋，嘴角弯起：“好，等下次，哥哥回来找十一公主玩耍可好？”

　　“太好了！”兰因喜笑颜开，笑靥如花，如春花开放般艳丽，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闪烁着繁星般的光芒：“容禹哥哥，一言为定，我每日都会来这里等你！”

　　“嗯，只要哥哥一得了空，就一定来此地寻你。”容禹坚定地点了点头，就拿着纸鸢走了，姬徵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兰因一眼，仿佛要把她刻到骨子里去，兰因则疑惑地望着他挺拔的身影。

　　此时的姬徵与先前截然不同，浑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与疏离，他眼眸幽深，一片漆黑，看似平静却又波涛汹涌，只见他蓦然冷笑：“云兰因……我记住你了。”

　　说完便转身离去，留给兰因一个孤傲却又决绝的背影，身上穿着的那件玄金色暗月云纹衣袂随风飘扬，腰间坠挂着一枚雕琢成祥龙模样的墨玉佩。

　　二、无觅处

　　云兰因刚回到梁妃和林贵妃的院子，便听到了一阵喧闹的声音，她站定了脚仔细一听，是林贵妃泼辣的叫骂声，甚至还有碗碟摔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她赶紧跑过去看，正巧目睹了一直守在冷宫里面当差的老太监王福贵一把将自己的母妃给推倒在地，于是兰因飞快地冲了过去，一个脑袋便将他给撞翻在地。

　　“哎哟……你这该死的小兔崽子！”王福贵满脸横肉，捂着屁股龇牙咧嘴地躺在地上咒骂着，身边的几个小太监连忙将他给扶起，兰因又趁机踹了他几脚。

　　“你个老不死的东西，胆敢欺负到你姑奶奶的头上？我告诉你，没门！”林贵妃狠狠啐了他一口：“你这般苛待本宫，若有朝一日本宫出了这冷宫，定叫你生不如死！”

　　“我呸！”王福贵面目狰狞，扯着尖锐的嗓子叫道：“还自称本宫呢？你这贱人已经被关在冷宫十二年了，还当自己是从前的贵妃娘娘呢？连狗都过得比你们好！”

　　兰因恶狠狠地瞪了王福贵一眼，恨得咬牙切齿，忙扯着林贵妃的衣袖问：“林母妃，究竟发生了何事！？”

　　林贵妃哭喊道：“你母妃近日染上了风寒，总不见好，我便去寻了王福贵想让他去宣个太医来给你母妃瞧瞧，可谁知这个天杀的非说她得的是传染病，是瘟疫，要把你母妃拖到乱葬岗去！”

　　望着躺在地上骨瘦如柴奄奄一息的梁妃，又听了林贵妃的话，兰因只觉得怒火中烧，一双瞳孔却嗜血般红的惊人，无助而惊惶，然而却很凶狠。眼睛里血线交错，殷红的，好像会滴下血，充满极度的寒冷和杀气。

　　“你竟敢说我母妃……我母妃没有得传染病，没有得瘟疫！”兰因走上前去死死扼住了王福贵的喉咙：“她染的只是普通的伤寒，快去给她宣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