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夕他们毕竟也是初出茅庐,个个神色紧张,却仍是严格踩着方位守住莫宅,并在堂屋内外贴满符篆。那名家仆已被抬入了堂中,蓝思追左手握着他把脉,右手推着莫夫人的背心,两边都救治不及,正焦头烂额,阿童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忽然抬起左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江夕见状一凛,立即在他几处穴道上连拍三下。那家仆却恍若不知,左手越掐越紧,表情也越来越痛苦狰狞。蓝景仪去掰他左手,竟像在掰一块铁疙瘩,纹丝不动。不消片刻,“喀”的一声,他的头歪歪垂下,手这才松开。可是,颈骨已经断了。
江夕下意识扯住了魏无羡,左手拉的死紧。
“现在知道害怕了?”魏无羡望她一眼,抽出了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吧,肯定没事的。”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江夕莫名感到了一种安心。
仿佛以前听到过一样。
忽然火光闪了闪,一阵阴风袭过。整个院子和东堂里所有的灯笼和烛火,齐齐熄灭了。
灯灭的刹那,尖叫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推推搡搡、又摔又逃。蓝景仪喝道:“原地站好,不要乱跑!谁跑抓谁!”
不消片刻,东堂便安静下来,除了轻微的呼吸声,就是细微的抽泣声。恐怕已经不剩几人了。
黑暗中,一道火光蓦然亮起,那是蓝思追引燃了一张明火符。
忽然,江夕察觉到魏无羡突然身子一晃:“……怎么?”
“伤痕数目不对。”
江夕的瞳孔瞬间放大了。
魏无羡的目光缓缓挪开,移到刚醒来不久、被众人簇拥在中央、面色惨白如纸的莫夫人身上。
“除非她已经是个死人了。”
蓝思追那儿也突然传来叫嚷声:“手……手,阿童的左手!”
魏无羡忽然噗哈哈笑了出来。江夕一顿,缓缓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她忽然知道魏无羡为什么不说左手的原因了。
而此时,他还是愿意说出来。
果然,夷陵老祖并不是世人传的那般龌龊。
蓝景仪气道:“这傻瓜,这时候还笑得出来!”
魏无羡立刻抓住了他的袖子,摇头道:“不是,不是!”
蓝景仪烦躁地要抽回袖子:“不是什么?不是傻瓜吗?你不要闹了!谁都没空理你。”
魏无羡指着地上莫父和阿童的尸体,道:“这不是他们。”
蓝思追制止要发怒的蓝景仪,问道:“你说‘这不是他们’,是什么意思?”
魏无羡肃然道:“这个不是莫子渊的爹,那个也不是阿童。”
蓝思追怔了怔,不由自主追问道:“为什么?”
魏无羡自豪道:“手啊,他们又不是左撇子,打我从来都是用右手,这我还是知道的。”
蓝景仪忍无可忍地啐道:“你自豪个什么劲儿!看把你得意的!”
江夕扶额:果然景仪听不出来魏无羡语中所藏的心思……她默默地看向蓝思追。
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蓝思追惊出了微微冷汗。回想一下:阿童掐死自己,用的是左手。莫夫人的丈夫推倒妻子时,用的也是左手。
但是,白天莫玄羽大闹东堂的时候,这两个人忙不迭地抓人赶人,惯用的都是右手。总不至于这两个人在临死之前突然都变成了左撇子。
虽不知究竟是什么缘由,但若想探明作祟的是什么东西,必然要从“左手”下手。蓝思追想通这一节,略感惊疑,看了魏无羡一眼,忍不住想:他忽然说这话,实在是……不像巧合。
魏无羡只管觍着个脸笑,知道这提示还是太刻意了,但是他也没办法。江夕也提心吊胆地望着蓝思追。
好在蓝思追也不追究,心道:“无论如何,这位莫公子既然肯提醒我,多半不是怀着歹意。”便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扫过了刚哭晕过去的阿丁,落到了莫夫人身上。
视线从她那张脸往下走,一直走到她的双手。手臂平平下垂,大半掩在袖子里,只有小半手指露了出来。右手的手指雪白,纤细,正是一个养尊处优、不事劳务的妇人的手。
然而,她左手的手指却比右手长了些许,也粗了些许。指节勾起,充满力度。
这哪里是应该长在女人身上的手——分明是一个男人的手!
蓝思追喝道:“按住她!”
江夕微微吐出一口气。反手扭住了莫夫人。蓝思追道一声“得罪”,一张符篆翻手便要拍下,莫夫人的左手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去,抓向他的喉咙。
江夕下意识地冲了出去,手脚几乎比大脑先做出了动作:“蓝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