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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是鹿晗将她带回病房，护士不明情况震惊的盯着她手腕上几乎咬断大动脉的伤口，一边碎碎念的说着什么一边给她消毒包扎。

酒精渗到伤口带来的痛意不亚于季怀云咬下去的那一刻，江易余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窗外，只剩下肌肉本能的抽搐。

“你是孕妇不要经常动气，对胎儿不好的。”

护士包扎完之后又皱眉看向一边脸色沉重的鹿晗，她像是误会了什么，絮絮叨叨的叮嘱了好些东西。

护士收拾好东西推着车朝门口走去，她正够身想去开门，门便被人从外面打开了，吴霖侧开身给她让了道，而后进了房间。

落地窗里依稀反射出他的身影，江易余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他，她嗓子疼的说不出话来，静静的等待着他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吴霖“她没事，低血糖加上情绪波动晕倒了而已，慕楠烟和吟恩在照顾。”

吴霖盯着她通红的眼睛，又问出一句，

吴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

几乎是同一时间，那股倔强的声音便立即回复了他。

江易余.“现在。”

她不顾鹿晗的反对一意孤行的换上了便装，继而坐着吴霖的车来到一处普通的公寓楼前，环境只算得上中等，卸下了所有的豪华。

吴霖“自从吴远韫出事之后，吴世勋就搬出了吴家自力更生。”

吴霖低沉的嗓音拉回了她的思绪，江易余一时没有说话。

吴霖从物业那里拿了钥匙后和江易余上了楼，他们在第5层的一栋房间前停下，吴霖替她打开了门却没有进去的意思。

江易余不知所措的看着他，后者只是淡淡的移开视线，

吴霖“他不喜欢别人进到他的生活圈，但是有些东西他应该希望你能看到。”

话毕，他转身留下“下面等你”便大步的离开。

江易余缓缓的抚掌摸上粗糙的门，她猛吸了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铝合金的大门，她刚跨进一步便闻到了明显的颜料味，抬眼望去满室的画架令她一愣。

她归咎于是因为味道过于刺鼻才让她的鼻尖发酸，脚下仿佛被带了镣铐让她艰难的朝着画架慢慢靠近。

他似乎在离家前还在作画，窗边的阳光洋洋洒洒的落在未完成的画作上，旁边甚至还盛着一桶浑浊的水，连颜料也不曾盖好落在一边，表层的颜料也已经风干凝固。

随着江易余的走近她才慢慢的看清反光的画布，那一瞬间，她猛然捂住了嘴——

从她的角度，她可以看到所有的画架，除了一副盖着布的，其余的画作都大方的展示在她的面前。

与盛柯偏抽象的风格不同，吴世勋细致的勾勒出了每一个细节，甚至连衣料的褶皱都处理的细致，盛柯不喜欢画人像，可…吴世勋画的，全是人——

没有脸的人。

他将所有的部位都画得栩栩如生，唯有不给画中的人物描绘五官。

可江易余认得，认得每一件她所穿过的衣服，认得每一个她会无意摆出的动作，她的视线渐渐模糊，她无法欺骗自己，画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

穿着初中校服的她，手里拿着胃药瓶子的她，将手机递给他衣服脏兮兮的她，鬼屋里穿着白色卫衣拉着他的手朝前走的她，穿着高中部校服差点撞上路灯柱子的她，还有穿着病号服拿着刀往自己脖子上架的她…

眼泪翻腾的滚出眼眶，她清晰的看到了另一侧的画架，精致的衣料与首饰，没有五官的脸却透着一种更为凌厉的冷漠，她记得…她穿着这身衣服见吴家的时候，在他的面前扬起红唇挽住了吴霖的手臂。

“介绍一下，这是我的男朋友，吴霖。”

她是这么说的。

吴世勋用他的画描绘她在他眼底的全部人生。

甚至还没有结束。

那副未完成的画作上，是一幅拎着行李箱背影，江易余猛然瞪大了眼睛，这是她前几天刚回国的时候…

并不敞阔的空间里寂静一片，江易余恍惚的盯着地上的颜料，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沉默的坐在窗口，从阳光到日光灯，从白天到黑夜。

他喜欢在一个人的世界，却没人理解他并不喜欢孤独。

江易余慢慢的抬脚朝那幅唯一被盖了黑布的画架走去，短短的几米距离，从房间的这一头到另一头，她却像是漫过了千山万水。

她颤抖的抬起左手捻住最左下角，冰凉的布料顿时吸取了皮肤的温度升了温，江易余使不上劲，她自然的垂落手腕将黑布扯了下来——

黑布软软的扫过早就干透的画布，黑白的冲撞突兀的刺激了她的眼球，她猛然收缩了瞳孔！

被撕成两半的画作小心翼翼的和在一起，床上的女人依旧是没有五官，身上昂贵的婚纱敞开着占据了大床，无以承载的裙尾从床沿落在置在地毯上，她沉默的睡着，丝毫不知道身侧有人用了彼生的温柔将她记住。

瞳孔剧烈的颤抖，江易余慢慢的将目光移到令她无法忽视的右下角，笔尖勾勒，锋利好看的英文缠绵的点缀着冷色调的画作——

You’re the only light in my dark life.

不像他会说的，可确实是是他心之所向。

江易余回过神时眼泪早就决堤，她缓缓的蹲下身将脸埋入掌心，她折断的羽翼无法承受他的感情，她如今身在沼泽，她如今也迫切的等待着她心中向往的光明将她拯救，她又有什么资格做他的光。

她分明不曾给吴世勋带来什么，她分明曾不惜余力的伤害过他，她分明…让他彻底进了永恒的黑暗空间…

他将她当成救赎，她却是害他的罪魁祸首…江易余找不到世界上有比这更加荒唐的事情。

她已经没有声音用来宣泄无法衡量的歉意，在绵延的愧疚之下，她连菩提叶的影子都不曾看到。

江易余.“对不起…吴世勋…”

对不起，我做不成你的光；

对不起，我赶走了你的光。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