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少主

　　 “师妹，我先回去了”师兄与师兄弟们攀谈了半晌，大伙儿也算是熟悉了。

　　“等下等下……”杨九郎小眼睛一下子睁开了，“那个……师兄，我能不能求你个事儿。”

　　九郎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方才就闷着个声儿不言语，半分不像平常模样，这会儿双眸中又闪烁着未知的光，实在奇怪的紧。

　　“你说。”不知为何，师兄好像也有点儿不自在。

　　“那个……就是，”九郎双手紧张地搓搓。

　　“什么呀……”师兄有些无奈地笑。

　　“能不能……”九郎抬起小眼睛。

　　“说吧，没事哈。”鬼使神差的，师兄竟揉了揉九郎的脑袋。

　　这下，俩人儿都有些不自在了。我跟大林在旁边一脸不解风情，互相看了眼，转过头，继续发懵。

　　“就是……”九郎还是吞吞吐吐，“算了！”

　　正待反应，九郎已经从千曲堂跑了出去，脸红的跟个柿子似的，一阵风儿就不见了人影。师兄的手还未收回来，这会儿懵懵的样子着实有些令人忍俊不禁。

　　我跟大林再次对视一眼……

　　“春天来了吗……”大林望了望天空。

　　“这都快秋天了。”堂堂傻乎乎地顺着大林看天的方向看上去，一只小黑雁子飞了过去。

　　“九郎这孩子，咋回事儿？”我不由地扶额。

　　“随他吧。”师兄嘴角扬起莫名的弧度，“我回去了，师妹。”

　　“师兄，我陪你吧。”我正欲跟师兄一块儿离去，大林叫住了我。

　　“等下。师姐，我有点儿事想跟您说。”

　　我止住了脚步：

　　“大林，有什么事儿说吧。”

　　“这个……”大林顿住，“师姐，您让老舅先回去吧。”

　　大林似乎有些为难，好像在顾忌着什么。我有所觉察，不由地看了眼师兄。他才始归来，切莫以为有所隔阂了。但师兄始终云淡风轻的样子，我倒也放下心来。

　　“师妹，大林有事儿，不必陪我。”师兄笑道。

　　“这样也好，那师兄回去好好歇息。”我朝着师兄摆摆手，便随着大林离开了。

　　转过几方回廊，麒麟楼咿咿呀呀青衣的唱腔好似轻梦飞来，海岛冰轮初转腾的小嗓婉婉转转，柔柔糯糯，煞是好听。

　　“这是……”我心中一笑。

　　“是阿陶。”大林嘴角扬起浅浅的微笑。

　　“阿陶这贵妃醉酒，也不知醉的是何人。”我噗的轻笑出声。

　　“师姐，你真是……”大林微微偏过头去，“阿陶是我弟弟啦。”

　　“我可没说什么啊。”我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走到回廊的尽头，青砖的墙素雅古朴，几盆怡红快绿星星点点，错落其间。只见大林移开墙角的一盆芍药，蹲身下来，慢慢将一块青砖向内推进去，周围几块雕花轻转，眼前一堵墙便翻了个面，露出狭长的通道。

　　“走吧，师姐。”大林站起身来，将芍药移回原地。

　　“嗯。”我应了一声，知道大林是有重要的事儿要讲。

　　这是德云阁的密室，阁里上上下下四百多号人，知道的不超过五个，平日里轻易不启用。外人皆知德云阁、长歌楼是红遍京城的两大戏班子，却不想两者间关系千丝万缕，整个江湖一半命脉都掌握在手中。可以说，当今世上，没有那个江湖组织能比得过吾阁半分。

　　这是德云江湖，一场没有腥风血雨却暗潮汹涌的德云江湖。

　　“大林，”走到密室里面，我们停住脚步，“有什么要说的，就说吧。”

　　“师姐，”大林开口。

　　“嗯？”

　　“辫儿有没有告诉您什么。”

　　大林此刻身着藏蓝色大褂，执扇而立，神色内敛，颇有几分少班主的孑然之气。

　　“师兄能告诉我什么呀。”我故作一笑，心下一愣。

　　“娘亲告诉我了一些事。”大林仿佛看出了我的局促，“有关辫儿的身份。”

　　“哦？是吗？辫儿能是什么身份。”我偏过头不看他，脑子里却早已千回百转。

　　“平西王。”

　　短短三字，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那……又怎样。”我笑笑，抬头看他。

　　“唉……”大林叹了口气，“师姐早就知道了吧。”

　　“那……又怎样？”我还是笑着。

　　“父亲原本打算告诉他一些事儿的。”大林叹道。

　　“这些事……由我一人承担就够了，不必牵扯到他。”我语气带上几分自己也未察觉到的心慌。

　　“德云阁不是普通的地方，您知道的。”大林依旧没挑明。

　　“你……算我求你了，别告诉他。”我一瞬间泄光了气。

　　“辫儿是什么不好，偏偏跟皇家有牵扯。”大林望着我，许多无奈，欲言又止。

　　“少主！”我直直跪下身去，“求您……师兄走了六年，这六年他已经失去了太多，我求您，让他后面的日子能安稳地度过去。”

　　“师姐！你干嘛！”大林有些微惊。

　　“我日子不多了……让他与九郎在一起，好好活下去，好吗？”我眼角坠下一滴泪，心里反倒是释然。

　　“师姐……”

　　“少主，有些事，师父不知道，您都知道的。”我声音微微颤抖，“我的一生，都注定不属于我。”

　　“唉……算了。”

　　大林终于无话可说，缓缓走出了密室，只留下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林，”我叫住了他，“等有一天，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的。”

　　“我想……”大林沉思了片刻，“我明白。”

　　戏楼里又传来咿咿呀呀的唱腔，和着京胡的声音厮磨到天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