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W.Chapter 17

金碧辉煌的大厅中，水晶吊灯折射着七彩光辉。西服，红酒，攀谈，藏匿在得体与高压宴会之后的，是勾心斗角和趋炎附势。

大概全城的人都觉得金家疯了，名义上给海归的远亲侄子实则是私生子，宴请宾客，诚邀各界精英赴会。但又无人敢正面质疑，反而准备满腔祝福，都渴望和霸主金家攀上关系。

“所以没人是来看我的。呼。林煐岷，冷静。”

林煐岷孤零零地坐在更衣室中，谁能料到晚宴的主人公被撇在一边？他费力地想扣上左袖口衬衫纽扣，却始终未成功。使不上力还系不上，林煐岷放下有些发酸的胳膊，无奈地叹声气。

但是这件衣服……他晃了晃神，倒是和梦中一模一样。

“用我帮你吗？”门口闪过一个身影，站定后林煐岷才看清来者。是金家的小儿子，天之骄子金泰亨。不愧是深城无数少女魂牵梦绕的对象，五官精致的不像人。

林煐岷愣住，目光绕了一圈落在金泰亨的手上。细腻、白皙，一看便知是没做过粗活儿、娇生惯养的主，林煐岷不确定这样的人能否帮得上自己的忙，带着些许戒备，平静地回答：“不必了，谢谢。”

金泰亨也不恼，眉眼弯弯的模样甚是讨人喜欢，还是不管不顾地凑向林煐岷系扣子。更衣室空间狭窄，两个西装革履的大男人为了一颗扣子紧贴一分钟有余，煐岷除了汗颜别无想法：“……谢谢。”

都说金家小少爷被宠的无法无天，今日见这单纯热情的模样确实不假。林煐岷对于陌生而庞大的金氏家族是抱着畏惧之心的，接触金泰亨之后，他竟少了几分拘谨。

面前的小孩儿睁着一双大眼打量着他，林煐岷顺口找了话题：“你知道我是谁吧？”

“是煐岷哥。”

那一瞬间，林煐岷恍惚中从泰亨上扬的嘴角里读出了不明的意味。不屑？鄙夷？居高临下？他怔了怔：“……你比我小几岁啊？”语毕便为自己的心不在焉后悔，金泰亨哪有心思了解自己的出生年月。

金泰亨仍笑盈盈的：“煐岷哥是圣诞节出生，我呢，小了你五天。再加上我是晚产……”他一双桃花眼微眯，潋滟着危险的光：“你妈妈不过是从我爸爸这里‘偷’来你而已。”

“妈妈是小偷，儿子也是小偷。”

“你回来做什么？想要名分？还是金家的钱？”

泰亨慢条斯理地说着，一手已近拉开更衣室的门。室外交织的音乐声、谈论声涌进来，没过林煐岷越发粗重的呼吸。他觉得喉咙发哽，突如其来的敌意令他不知所措。金泰亨还在等他的反应，可时间在如此焦灼的对峙中都放慢了脚步，林煐岷淡淡地应；“回来拿属于我的东西。”

不留痕迹的一句话，伴着他淡去笑意的眉梢，多的尽是狠意。

两人相视再无言，心中各惊涛骇浪。

比起捉摸不定的小少爷，大少爷金硕珍便平易近人了很多。金硕珍长了他三岁，温和有礼应当是大多数人对金大少爷的第一印象，连林煐岷也不例外。金硕珍带林煐岷在宴会上走访了一圈金家知名的合作伙伴，帮他挡下不必要的敬酒和套近乎，颇有哥哥的风范。只是在林煐岷道谢时，金硕珍没什么情绪，云淡风轻地扬扬嘴角，正如他对每个人露出的完美微笑一般，礼貌但疏离。

林煐岷又自己在大堂转了一圈，不禁觉得好笑，富丽堂皇的宴会是为他而办，可有几个在场的人认得主人公？谈不上沮丧，只是他抬头望着明晃晃的灯光，有片刻惘然。他被认可的身份，他踏进的房子，甚至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就像金泰亨说的，是偷来的。

只要输了，他林煐岷还是一无所有，还是个笑话。

“少爷。”管家急匆匆向他走来，林煐岷对他是有些印象的，上了年纪的人，也难免市侩，如今“少爷”二字叫的情深意切，让他差点忘了谁曾在出租屋对着自己鄙夷至极。煐岷收了收思绪，见对方眉目里有焦急之意，便问：“怎么了？”

“老爷有要事，本不想惊动您，但小少爷他……总之您跟我去一趟吧！”

林煐岷心下疑虑，但未多问，迈开长腿随管家去了会议室。屋内无非是他熟悉的几人，金老爷子，金硕珍，金泰亨，几位金家德高望重的管家，以及……东贤？

金东贤西装革履，戴上金丝眼镜后仿佛变了个人，儒雅、谦逊，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正与金老爷攀谈着什么。见他前来，金老爷神色上略带歉意，语气实则不怒自威：“本来不想让煐岷你白跑一趟，但泰亨这孩子被惯坏，非说你看到你出没在办公室门口，侦探先生才提出见你一面。”

金东贤为什么会在这里？

林煐岷一头雾水，视线扫向藏在金东贤身后的金泰亨。他吐了吐舌头：“看到了就是看到了。说不定，那块怀表就是煐岷哥看了喜欢就拿走了嘛。”

“不得胡闹！”金老爷呵斥住金泰亨，此时金东贤走上前，大方地向他伸出手：“林先生您好，我是金家的委托私人侦探，金东贤。今日听闻金家一块贵重怀表失窃，可否让我搜一下您的身？”

林煐岷同他握了握手，探寻地看着他，可东贤始终没有认出他的迹象，反而迎着他的目光点点头。煐岷无奈，不知道金东贤闹得哪一出，但既然要搜身，他也由他们去。未免觉得有些蹊跷，凡是有点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行窃后哪会随身携带赃物？

东贤的手探向他的上衣口袋时，林煐岷倏地一怔，回想起金泰亨帮自己系扣子的画面。是紧贴的，在他的视线盲区……

“可否是这块怀表？”金东贤举起手确认那一刻，头顶的水晶吊灯和怀表折射的光辉，都过于刺目了，晃得林煐岷头晕眼花。

原来……原来他还是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间。仿佛每一个注视着他一步步迈向金家的人，嘴都一张一合，重复着三个字。

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