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清晨稀薄的阳光穿透层层枯枝零星亮在地上，秋风裹起落叶送来微凉。

　　田柾国有点后悔只套了件马甲在大早上跑来森林，鼻子一痒：“阿嚏！”声如洪钟。朴智旻金泰亨裴夕柠站在他身边，投去不满的眼神。

　　郑号锡半跪在地上，手拂了拂湖边的尘土，背对着他们：“小国，小一点声，会惊动他的。”

　　郑号锡今早听完来龙去脉后立即应允，但是要求这几位保密。“可是万一哥对付不了呢？”朴智旻担忧地问。郑号锡披外套的手一顿，清浅一笑：“相信哥。”

　　“我不是第一次遇见奇奇怪怪的物种了。”他迎着智旻仍然懵懂忧忡的眼神宽慰道，“不是我吹牛，哥连鬼都看到过，又怕什么人鱼水怪呢。”

　　“好吧。”他嘟囔，却悄悄摸出自己的魔杖。

　　郑号锡再次手掌按向地面，眉头紧锁，回首肯定地说：“这里有施过黑魔法的痕迹，虽然已经消逝了。”直起身，魔杖平稳对准湖心，语调毫无波澜：“速速现形。”

　　金光乍现，一道模糊不清的绿色身影从湖中跃出，不偏不倚摔到裴夕柠脚边挣扎着。

　　“我去！”她佯装不了淡定，下意识紧紧拽住朴智旻手腕，目不斜视盯着那一团可怖的生物。人面鱼身，皮肤深绿，五官却有些像猿，黄色的藻状头发随身体不停抖动着。朴智旻拉住裴夕柠，缓缓向后退去，而那个生物毫无反应，兀自蜷缩一团发出含糊不清的叫声。

　　郑号锡嘴角上扬，若有所思：“他不过是个低等生物，格林迪格水怪而已，触手是很无力的，如果没被施过黑魔法，应当纠缠不了泰亨。”又转向已经凑上去观察的正泰：“泰亨啊，拿他怎么办？是要……解决掉他吗？”

　　金泰亨圆圆的黑眼睛中倒映了格林迪格蠕动挣扎的模样，他想了想，摇摇头：“不要。让他回去吧。”

　　金泰亨总是这么善良。裴夕柠甚至看到他目睹那个袭击他的怪物重回水中时他脸上的笑容。他不会说谎，不会伤害，总愿意帮助和信任别人，单纯温暖，就像此时此刻爬上肩头的阳光。

　　她勾唇，何其有幸与这样的人共同成长：“再不回去教授可是要抓了。”

　　“为了庆祝找到罪魁祸首，我建议去猪头酒吧喝一杯！”

　　“行行行！走走走！号锡哥来不来？”

　　“哎呀我还有论文……”

　　“朴智旻买单！”

　　“没问题！走着！”

　　“等等，为什么我买单？”

　　灯光昏暗，人影摇曳，嘈杂暧昧的氛围充斥着猪头酒吧。郑号锡鲜少来这里，今天不过是为了让几个小孩开心才忙不迭应下。几股人流从他身边经过，没一会他就找不到那几个小身影了。郑号锡心头一紧，似被人狠狠揪住，这种迷茫的感觉何等熟悉。他有些慌，拨开人群，张张陌生面孔刺激着神经，宛如电流贯穿全身。

　　“诶呀！”号锡回头，一个女孩子蹲在地下成小小一团，拾起掉落的书本。大概是刚刚扬手碰到了，他微微定神，俯身帮忙：“抱歉。”

　　女孩有些惊慌地扶下眼镜，眼神如小鹿般清澈。碎花白裙，眼镜书籍，怎么看也不应当是出现在酒吧这种场景的角色。高级的欧美人长相，扔在亚裔里十分打眼，郑号锡觉得她有些面熟，似乎同时拉文特劳的学子，但是他还是清清嗓微笑：“Hello,mynameisJ-hope.”

　　“噗。”她反而笑起来，尽管眉眼中仍有拘谨也是粲然的好看。郑号锡独自严肃：“我的英文很蹩脚吗？”

　　“嗯……还好啦，但是我们可以用韩文交流的。学长，我是拉文特劳四年级的StellaMichel，平时喊我Michel就好。”她抱着书站起，咬咬唇又说：“谢谢学长。”

　　“哦，不客气。”目送那抹白色消失在视线，郑号锡突然迷惑：她怎么知道我是学长？

　　三个小孩并不甚在意号锡哥的失踪，跳上高脚凳围着吧台而坐。都说颜色越浓烈的酒越能醉倒人，朴智旻酒量好，点了一杯“彩虹子弹”，品了几口辣的咂舌，但是神志清醒无比。金泰亨是乖顺而取向专一的孩子，只喝没有度数的黄油啤酒，几年来从未改变。如果酒吧销售可乐的话，他一定乐意次次点一大杯——他对这种麻瓜饮料深深上瘾，但是唯有放假才能一饱口福。田柾国恪守麻瓜世界的准则，不成年绝不碰酒，捧着胡萝卜汁喝的津津有味。

　　“诶诶诶，看那边。”智旻微醺，趴在桌子上指向九点钟方向，眼里有笑：“南俊哥有情况。”

　　两颗小脑袋调转方向，很快锁定了不远处的双人桌。金南俊和韩七恩对立而坐，面前的小杯都是空的，二人不知讲着什么而津津有味。柾国以十五岁少年的视角判断：“他俩没有那种氛围，就那种，不正常的。”

　　“发展发展就有了。”朴智旻不死的八卦之心人仍在燃烧。

　　金泰亨盯了二人一会，突然大喊：“南俊哥！”

　　“你干嘛呀！”智旻不乐，奶声奶气地抱怨：“打扰他们。”果然，金南俊听到后带着韩七恩走到了他们这边：“介绍一下，这是你们学姐，和我同学院的，韩七恩。”

　　“谢谢学姐。”泰亨从椅子上跃下，毕恭毕敬鞠了一躬。旁人一头雾水，七恩抿嘴一笑：“没事儿，我可受不起这大拜。”

　　“是你救了泰亨？”田柾国反应过来，几个人哄闹一阵，都了解了来龙去脉，一时安静。

　　金南俊率先挑开话题：“你们知道吗，我在很小的时候认识闵玧其。”

　　“啊？真的吗？”“他以前干过什么傻事？”

　　他笑，掂起酒杯，目光若即若离：“知道吗？很奇怪的是，当年我和玧其哥认识的时候，他可是个彻头彻尾的麻瓜呢。”

　　“圣诞晚会我们第一次需要邀请舞伴了诶。”田柾国吸着果冻，不自然地提起。裴夕柠翻着书，余光扫过他：“所以呢？”“你……想好找谁了吗？”他问。

　　裴夕柠抬起头，认真思索半晌，无所谓一摊手：“没有。”又瞥向明显神经紧绷的柾国：“你吸管快咬碎了。”

　　结果晚饭时三个人齐齐向裴夕柠提起这件事，她只当玩笑，边听边解撑在桌上硌手腕的魔链，并不答话。

　　金泰亨心急：“诶呀，夕夕你赶紧从我们三个里选一个得了。”

　　她诧异不已，上上下下打量几遍这几个人，田柾国金泰亨天赐光鲜亮丽招人喜欢的皮相，朴智旻是高贵的纯血少爷又性格男女通吃，包头沃兹也没几个不知晓他们的女生：“你们实话告诉我，你们真的少舞伴吗？”

　　“柾国恐女，你又不是不知道……”裴夕柠一记眼刀，金泰亨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而且我妈和泰亨妈妈怎么会满意除了你之外的人选？”朴智旻切牛排时抬眼，慢条斯理道。

　　这倒不假。裴夕柠从小就受尽金家朴家的盛情款待，两家妈妈隔三差五对她嘘寒问暖，感觉比那两个亲儿子还受待见。

　　“唔……我再想想，大不了四个人一起去。”剪不断理还乱，她干脆结束了话题。

　　斯莱特林休息室里，裴夕柠正被魔药课作业折磨得死去活来。要不明早直接去抄金宥樱的？她也不是没动过这个念想。

　　手中的作业本突然被抽走，朴智旻一言不发填满了让她头痛的药剂方程，又塞回她手中。裴夕柠扫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人，突如其来的长时间面无表情是怎么回事？

　　办高冷她不懂，但是献殷勤她看得出来。裴夕柠没兴趣追着别人问“你到底要干嘛”，安静地等待便是了。

　　果然，她收拾好文具起身时，朴智旻开口：“裴夕柠。”

　　“干什么？”她歪头。

　　“圣诞晚会，做我的搭档吧。”

　　他就那样坐在那里，一手甚至随意松散地搭在沙发背上，头发有些乱蓬，没有起身，没有邀请函。

　　但裴夕柠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因为他眼里有光，令她向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