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北七里，项羽终于和项梁会合了。一见面，项梁就焦急地问：“现在情况怎么样？没有惊动阿房宫的守军罢？”

项羽笑道：“叔父放心，一切干脆利落。先前我在路上听到两声铜人倒地的声音，现在恐怕已经运到河里了。”

听了项羽的话，项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几分。

刘凌风冷笑道：“大秦已经不堪一击。我们搞出这么大动静，他们却一点都不知道。蒙恬一死，我们当真再无顾虑。真是天助六国。”

可是这一切真有他们说的那么顺利吗？

铜人比想象的大很多，六国纵有四千人和三百匹马，却也只能以极缓的速度向前拉动。终于，在半个小时后，第一个铜人被成功送入水里，接着立马挂在早已等候了许久的两艘大船上，顺着河流直奔而下。他们在和时间赛跑，能出去一个是一个。

当第一个铜人被顺利送走后，众人发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呐喊。

八千人，六百匹战马，放倒第二个铜人的速度明显比之前快了不少，不到二十分钟便被推入了水中，被接应的两艘大船拉走。紧接着，后面第三、第四艘大船快速补在了已经开走的大船位置上，等待着第三个铜人下水到来。

八千人没有任何休息，直接又放倒了第三个……

高要在一旁兴奋地大叫着，似乎能偷到这样一个大家伙，是他一生之中最光荣的时刻。他终于干了件不是抢银行的大事出来。

在目睹第一个铜人被推下水后，张良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知道战略没有错，复国已是指日可待。

转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时辰。这段时间里，易小川已经带人冲进阿房宫深处，滥杀着无辜。正如崔文子离开时暗示项梁的那句话：“杀光人，人杀光…”

崔文子说的没错。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只有死人，才能让这群六国的小偷安心。而这个侩子手，就是从二零一零年穿越过来的易小川。

以前的易小川生性善良，“二十一世纪杀人要枪毙”的理念深埋在他心中。但是他现在在大秦，这是一个人命如芥的原始社会。在经历了诸多风雨后，尤其是上一次吕素被胡亥调戏，他的心慢慢发生了变化。

此时，易小川身上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他手中的长剑也早已被这黑夜里的时光染成了红色。但他仍旧没有停手。他记得临行前项梁交代他的话：“务必杀光！”

每一个倒下的秦国士兵，不论生死，都被他割断了喉咙……

当前，阿房宫前最悠闲的人，莫过于西域楼兰国的圣女徐芸了。西域的一千将士只是负责拉动铜人，并不需要参战，所以她留在了这里，面无表情，冷眼旁观着张良的冷静、高要的疯狂、刘邦的担心和易小川的残杀。

第三个铜人倒地的时候，大秦士兵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首先发现异样的就是驻扎在咸阳城南面的蒙家军。他们接到了蒙恬的虎符令，却没有命令，只能严整兵马，原地待命，这样就无形中为六国今夜的行动造成了巨大的阻力。听到异响，蒙家军当即派出一百骑兵，快速奔向十里外的阿房宫，想查探为何会有如此动静。战斗就这样打响了。

守候多时的两千名六国士兵都是步兵，他们的战马全都被征去拉铜人了。当他们远远见到蒙家军的一百骑兵赶来时，脸色终于变了。

项羽兴奋地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百骑兵，待他们还剩下不到五十步的距离时，突然大喝：“放箭！”

听到项羽的指令，隐藏在雪地里的几百弓箭手齐刷刷起身，弓拉满圆。

蒙家军不愧是精锐，在听到项羽的那声大喝后，便知是中了埋伏。领头的骑兵朝身后喊道：“有埋伏，伏背…”

他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迎面而来的箭雨射成了刺猬。可他身后的骑兵将士却因此反应了过来，纷纷俯身伏在马背上。

一阵箭雨过后，蒙家军落马大半，最后只剩下三十人不到。那三十骑立刻调转马头，向营地赶去。

叛乱？

他们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通知将军镇压叛军。

正在焦急等候消息的蒙家军将领见派出去的骑兵去而复返，顿时知道事情不妙。那三十个基本带伤的骑兵在大老远开外就叫道：“将军！是叛军！我军南三里有叛军埋伏！人数起码有两千！”

那蒙家军将领倒也是个厉害人物，惊而不乱，冷静地下命令：“全军出发，向咸阳守军求援，向北面城的卫军求援…快！”

蒙家军久经战场。这名将领想到叛军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埋伏，立马猜到他们一定是在打铜人的主意。这是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就算只丢失一个铜人，那也是个能装备两万多人的大家伙。于是蒙家军的一千步兵没有丝毫犹豫，快马加鞭，向南面冲去。他们距离咸阳不过三里，即刻就能赶到。他们也相信，他们的援军马上就会来。

另一边，八千名六国士兵的力气已经大不如开始了。虽然他们仍在奋力拉着铜人，却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他们现在非常不轻松。二十分钟过去了，他们依然没有将铜人顺利送入水中。北方这时又传来阵阵喊杀之声。他们的心顿时焦急起来，力也渐渐用不到一起去，速度更是慢了下来。

张良再也无法保持最初的冷静，慌乱地叫道：“快！大家加把劲！咸阳城的守军已经发现了，我们必须在他们赶到前撤离。”

他的话煽动性不是很强。众人都急切地想要拉动铜人，可是越焦急，速度就越慢。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出声的刘邦开口了。他颇费了一番劲，才爬到铜人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众人，朗声开口。

“兄弟们！我们都是六国的子民！难道你们想让你们的孩子也和你们一样，成为亡国奴吗？你们的亲人，有哪个没有被秦军杀害？现在机会来了！兄弟们，把铜人拉到河里，打造兵器！我们要报仇！报仇！”

“报仇！报仇！”

八千人共同发出震天的吼叫。他们听了刘邦的话，眼中溢满了怒火。六国与秦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恨，亲人的惨遭杀害和凌辱在他们心里燃起了仇恨的火焰。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张良见刘邦重又唤起了大家的斗志，立马附和道：“对！我们要报仇！我们要杀光秦军！大家用力！你们想想白起坑杀的四十万赵军！想想王翦那个卑鄙的家伙，是如何凌杀我们的亲人的！想想蒙獒当年率领五十万大军横扫东闯！想想蒙恬率领三十万大军烧我家园！想想我们的亲人，我们的孩子…”

张良的话无疑是在人的伤口上洒盐。八千人再次怒吼出声。这一次，再没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他们。只要手中有武器，他们将杀光秦军！

第三个铜人终于被推入河里。众人大笑着，有的人已经流下了泪水。他们没有停，也不能停，又快速地奔向第四个铜人。

没有停的，除了他们，还有易小川。经过一个小时的屠杀，大秦的士兵已经被他全部消灭干净。他紧接着又横穿阿房宫，将近三千名太监、宫女还有民夫全部集中到一个大园子里。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跪在那里，易小川一时有些心软，但仅仅片刻，他就又恢复了铁石心肠，笑道：“你们不用怕，我是不会伤害俘虏的。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等事情结束了，我自然会放过你们。”

三千人忙不迭地点着头，好似只要慢一拍，死神就会降临在他们头上。

可是即使如此，死神也还是没有放过他们。

“杀！不留一个活口！”

易小川话音刚落，近千名楚军如狼似虎般冲了进来，所过之处惨叫连连。

雪？血？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三千具尸体凌杂地躺在那里，血水顺着尸身流下，最后汇集交融在一起，就像人间地狱。

“分开搜索！值钱的东西都带上，可以作为日后起事用的军饷。还有，遇人就杀，尽快撤退。”易小川伸手抹掉脸上的血迹，皱了皱眉。他其实很不喜欢血的味道，腥气，难闻，令人作呕。

楚军轰然起应，再次掠夺着阿房宫中的一切——上一次是生命，这一次是钱财。这笔钱对项羽来说极为重要，乃是他日后起兵的第一笔军费。

蒙家军也和六国将士对上了——两千对一千。六国虽然占据了人数上的优势，可是对上久经沙场的蒙家军，却也只能维持一个不败的局面。他们的任务是阻击和拖延时间。哪怕全部战死，也在所不惜。

十分钟……十五分钟……咸阳城的援军依然没有动静。

项羽犹如一尊杀神，所过之处，尸横倒地，没有一合之将能与之匹敌。终于，在他劈了那个蒙家军将领之后，蒙家军彻底乱了。

军不可无主。从溃败到兵败如山倒，也许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最后，三百蒙家军如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被近一千五百名六国士兵死死地合围在一处，轻松绞杀，没有一个活口……

当蒙家军被全部消灭后，咸阳方向才奔出一支约千人的队伍。

项梁冷笑：“李斯，你利用我们，殊不知我们也在利用你…你想当皇帝，我们也想，可我们却不能容下你。今日你压下蒙恬的死讯，又助我们拖延援军，或许是你这一生中最大的错误。大家把战友的尸体带着，慢慢撤离。这一千人留给东面的兄弟。这么长时间了，铜人应该到手了。”

项梁猜的没错。在第三个铜人被运走后，第四个铜人也在八千人的艰苦努力下，终于被推进了河里。没有第五个，因为铜人远比想象中要大得多，每一个都重达十数万斤。其中第三个比较大，起码有二十万斤。当然，后面还有更大的，只是他们没有动，因为后面那些铜人起码在二十万斤以上。就他们目前所盗的四个铜人，已经足够六国装备军队的了。

八千士兵立刻分散开来，向南面退去，化整为零，秦军再难捉住他们。

楼兰国圣女这个时候也终于露出了微笑。西域缺铁，按照协定，他们将分到三千长戈和一千马刀。这绝对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易小川浑身是血，带着几百名钵满的楚军迅速退出阿房宫。

东面的六国军队并未与那一千秦军接触交手，他们在得知铜人到手的消息后便迅速撤退了。

这一夜，秦皇八年一月十七日，凌晨。阿房宫外十二铜人去其四，阿房宫内的守军、太监、宫女、民夫将近四千人全部被杀，无一活口。驻扎在城北十里的一千蒙家军闻讯来援，被伏，尽数被杀，无一活口。

这一夜，当真是不平凡的一夜。它对往后的朝代更迭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秦朝灭亡，四年楚汉，大汉建立，都是从这一夜开始的。

据野史记载：秦三十四年一月中，夜，雪，北风起。万钧金人四突隐，岂天之为也，凡人无与撼为……

盗铜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