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老白的昵称

白敬亭猛地从床上坐起，看见窗外早已大亮，那阳光四射的样子仿佛已经接近中午。他昨夜辗转反侧到黎明，原本想着自己今天是睡不着了，没想到这样想着想着，便睡熟了。

刚睁眼时，他慌乱的不知所以，不知身在何处，又是何种境遇。

一种有来由的恐慌从他心里产生迅速席卷了他。于是，正坐在屋内的桌旁看书的鬼女巫便看到那个大叔站在门旁，脸色阴郁，情绪低沉，看着像是从刚从地狱逃出来一样。

她心中有一刻的不安，毕竟这人正在自己身边。然后鬼鬼看到大叔在和自己对视的瞬间，由可怕变得柔和。其实她不知道，那是温柔。

惊惧不安的白敬亭看到少女如同以往许多日子一样，坐在桌旁安静的翻着一些书籍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他们相濡以沫的那些日子。她看向自己的眼神虽然没有深爱和温柔，但好歹她还在那里。没有消失在他的生活里。

然而他不敢表现太多热烈的情绪，他怕自己吓到鬼鬼。

若是要她和自己分享那份惴惴不安，不如自己一个将他藏好，藏在心里最隐秘的地方。

白敬亭嘴角扬起了几分微笑：“抱歉。我睡过了。”

鬼鬼摆摆手，站起身来，从厨房拿了一盘食物，放在了桌上，并且将一把筷子放在旁边。

“也不知道你用不用得惯，我可以换成刀叉之类的。”

白敬亭坐在她的身旁，笑容更深了几分：“用的惯。”

看着白敬亭的笑容，鬼鬼的心绪又暂停了一瞬，她甚至突然觉得他们刚才的反应像是一对老夫老妻？

鬼鬼想起自己昨晚睡前一再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这会儿更是想捂脸把奇怪的想法甩出去。

少女终究是少女，她的脸迅速变得通红，翻书页的手也变得格外局促不安。

“我……我……忘了一件事。”说罢，鬼鬼立刻走出了后门，走向了海滩。

白敬亭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他知道自己的心正在猛烈地跳动着，他的笑容早就脱离了自己控制。

当白敬亭夹起食物咬了一口之后，他脸上的褶子笑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泪水。

所幸，鬼鬼现在正在某处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的地方镇定自己的情绪，便没有看到他那过山车一般的情绪。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算得上克制的白敬亭先生，拿着筷子的双手逐渐颤抖，他缓慢地咀嚼着口中的食物，眼里的泪水却由克制变为汹涌。

所有人都一样，生而为人，总能坚强的对抗所有的不幸，然而，却总是在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面前嚎啕大哭。

就像白敬亭此刻面对这种他品尝了十几年的味道一样。

当鬼鬼从门外回来时，看到白敬亭已经不在桌旁，桌上的食物吃了一半，盘子旁边有可疑的水迹。她敏锐地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低低的抽噎声，鬼鬼有些犹豫，半晌，终究还是踏了进去。

可能有些逾越，但她想去安慰那个难过的男人。

“大叔？”

鬼鬼看到洗手台旁，脸上满是水迹的男人。

他没有正视自己，但鬼鬼猜他这时一定双眼通红，虽然他的姿态看起来镇定的很，但其实内心必定翻江倒海难以表达。

她掏出了手帕，伸手递向他：“其实大哭一场会好很多。”

说罢，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你放心哭，我不会打扰你的。”

“我会陪你一起找的，肯定可以找到的。你放心。”

她有些慌乱，担心那人不接下她的手帕以及安慰。谁料，她听到那人微微哭腔道：“我能借你个拥抱吗？”

“啊？什么？”

“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白敬亭苦笑一下，想要拿过她手中的手帕。

鬼鬼觉得他像是个可怜兮兮的流浪大型犬，双眼正在水汪汪的看着自己，哪里像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大叔呀。

“可以。”少女爽快地答应了，然后大步走上前，拉近了两个人的距离。

然而，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如何拥抱。

方才还可怜兮兮的白敬亭立刻走近了她，将她圈进了怀里。

鬼鬼瞬间红了一张脸，连手都不知道往哪放，她局促不安了好一会儿，直到看到了白敬亭通红的耳根，突然像是安定了一般，自然的将手搭在他的后背之上。

就当是抱一条巨型萨摩耶吧。她自我安慰道，假装没有听到自己疯狂的心跳声。

那个比鬼鬼高了很多的白船长，那个比少女鬼年长了十来岁的白船长，在好一阵的嚎啕大哭之后，终于宁静了些许，只是轻轻地抽泣。

然而鬼鬼不知道，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白敬亭早就没了方才的可怜兮兮，他的眼角的褶子宣告着他的笑意，他抱着这个女孩，像是找回了自己的船帆，虽然宇宙飞船不需要船帆。

但是，他浮浮沉沉的心定了下来。

白敬亭好像没有察觉到女孩的不好意思和慌张一般，还在假装难过，不愿将她放开。

“别叫我大叔，听得我怪难受的。我还是青年才俊，在我的家乡。”他没撒谎，他的时空里35岁还是小年轻呢。

“叫我名字吧。或者白哥？白白？大白？”

他一下子提出了好几个名字，让怀里僵了许久的女孩有些挣扎，白敬亭顺势放开了她，自然的好像自己没有趁机延长时间多占她的怀抱似的。

鬼鬼被他的话题转移走了，没有再关注方才的拥抱有多么不合规矩。

“好吧。”她有些纠结，“可是我该叫……”

“叫白白吧，我朋友都这么叫我。跟我熟的我才叫他们这么叫的。”这其实是她的专属，但白敬亭大言不惭，没有丝毫撒谎的不自在，反正这会儿那群朋友也不可能穿越到这个时空揭发他。

“这不是跟鬼鬼也很搭吗？”他压低声音，专注地望着她。

“跟我很搭？”鬼鬼立刻在他专注的眼神里慌乱了，小声自言自语，“为什么要跟我搭啊……”

然而，撩鬼技术娴熟的白敬亭已经走到了桌子旁，拉开椅子，拿起筷子道：“刚刚吃了一半，真的很好吃诶，你的厨艺好棒！”他继续咀嚼着，然而却没了方才那难以抑制的哀痛。

他们重新开始了，他不可能天天沉浸在悲哀之中。他嚎啕大哭过，但也决意让所有的事情推翻重来。他要让她快乐，只想陪着她一直快快乐乐。

如果说现在他有什么大烦恼，那只有一个，就是他们两个现在的年龄差。

他都能当她爸了，如果早育的话。

所以一定不能让她再叫自己大叔了！

白敬亭企图催眠他们两个人忘掉这件事。

“谢谢，白白。”鬼鬼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尝试性的说道。

白敬亭顿时觉得自己舒适了，心情又好了几分。

鬼鬼假装自己没有看到他那副喜悦的样子，将自己心里那个摇尾巴的巨型萨摩耶的形象甩出去，镇定道：“你吃了饭，等下午我带你出去随处转转，打探打探消息。”

“嗯嗯，好！”白敬亭双眼发光，能和媳妇（？？？）一起逛街什么的，而且是她的家乡，真的好棒！

鬼鬼越发奇怪，这男人怎么完全没了之前那种悲哀至极（？？？）的感觉，现在完全像是想出去逛街的感觉。

应该是强装轻松，不想让朋友，没错，就是自己这个朋友担心！

鬼鬼忽略了自己心里的某种此刻还很微弱的负面情绪，下定决心，一定要帮大叔找到大婶！

啊不，是帮白白找到他的妻子。

……

两人微笑着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喜悦，然而此刻却还读不懂对方心里截然不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