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琪分府出宫,自立门户之后,与燕慈着实过了一段令人艳羡的日子。可惜好景不长,清缅边境烽烟又起,战火绵延日久。乾隆接连几日召集众臣入宫商议战事。
这一日,永琪出宫回府,已是深夜。
马车停在荣亲王府门口,永琪掀帘下了车,抬眼便望见门口挂着的一对红灯笼。
灯笼似火,喜庆吉祥,是燕慈为迎元宵特地挂上去的。
眼下元宵佳节将至,可前方战事吃紧,他已请命出征,怕是......没法陪她过节了。
思及此,他抬脚的步伐沉重起来。
“吱嘎”一声,府门大开,小顺子和小桂子一路小跑迎了上来,
“爷,您回来了!”
永琪示意他们小声些,“夜深了,你们退下吧。”
小顺子和小桂子会意,明白主子是不想惊扰到歇息的福晋,不再多言,行礼后便悄然退下。
永琪行至寝室门口,却意外发现室内还亮着烛火。
他内心疑惑,轻轻推开了房门。
燕慈正伏案书写,听见动静抬起了头。
“永琪,你回来了?”她惊喜地站起了身。
“小燕子,你怎么还没睡?”永琪见燕慈只穿了件单薄的寝衣,赶忙解下身上的斗篷给她披上,佯装嗔怪道,“你素来怕冷,怎么还穿这么少?要是冻坏了可怎么办?”
“我不冷,屋里的炭火可暖和了。”燕慈抓住永琪的手,“你看看,我的手也不凉,是不是?”
见她的手确实不似往日冰凉,永琪这才放下心来,转而好奇地去看桌案上的纸绢,“你这么晚不睡在写什么?”
纸绢上一行行一列列,细致地罗列了出征前该准备的东西。
“皇阿玛这几天总是找你们议事,想是战事紧急,”燕慈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面颊上笼出一圈淡淡阴影。“你是大清的皇子,是皇阿玛最器重的儿子,我想你......肯定会要求带兵出征。反正我一个人也睡不着,不如早些准备起来,免得遗漏了什么......”
永琪看着纸上算不得好看,却已是很工整的字迹,眼眶有些发酸,
他的福晋,真是冰雪聪慧,他的福晋,真是体贴入微。
“小燕子......”永琪轻轻拉过燕慈,将她圈入了怀中。
可她的善解人意,让自己心疼不已。
“小燕子,我不愿与你分离 ,一刻也不愿,但是身为皇子,我有护卫家国的责任.......”
小燕子在他怀里用力点头,“我懂我都懂的。”
她抱住永琪,紧紧地,感受着他的体温他的气息,亦感受着他的矛盾他的不舍,“你不用担心我,真不用担心我。”
永琪不愿分离,她更不愿意,
她心里难受,却更怕永琪难受。
永琪为了战事已经够头疼的了,不能再让他为自己操心了。
这样想着,燕慈眨眨眼,仰头给了永琪一个大大的笑脸,“我会照顾好自己,你呀,就负责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就行。”
这句“落花流水”缓解了有些伤感的气氛,永琪一下被她逗笑了。
还未分离,何必离愁?且惜今日,且惜今时。
“好,我听你的,一定把他们打得‘落花流水‘!”永琪抚摸着燕慈柔顺的黑发。
“嗯!”燕慈笑得更灿烂,忽然又想起了什么,道:“对了,这么晚回来,你应该饿了,等着,我去给你做些点心!”
永琪一把拉住燕慈,“我不饿。”
燕慈挑挑秀气的眉毛,秋水一般的双眸盯着永琪,有点不太相信,“你不饿?真的吗?”
作为一个合格的妻子,她可是很了解自己的夫君的,她的夫君平时处理政务到半夜,都要吃些点心,
“我真不饿,我......饱得很。”永琪脉脉地看着燕慈,目光仿似一汪清泉,流淌着温柔。见燕慈一脸疑惑,他抿一抿唇,道,“你知不知道有个成语叫......‘秀色可餐’?”
“什么色什么餐?”燕慈转着眼珠子思索。
那纯真懵懂的模样真是惹人怜爱,永琪不禁情动,轻叹一声,低头吻住了她。
突如其来的吻让燕慈措手不及,但很快,她便沉沦在这个缠绵深情的吻中。
唇舌交缠,辗转翻覆,直吻到气喘吁吁,两人才分了开来。
燕慈睁开双眼,看见了永琪渐深的眸色。
她愣了愣,脸颊绯红,模模糊糊地,她似乎明白了这“秀色可餐”的意思。
永琪轻啄下燕慈的鼻尖,克制住自己稍乱的气息,附到她耳边,轻轻道:“夫人,夜已深了,我们安歇可好?”
燕慈脸上的绯红一下子蔓延到了耳根。她伸手揽住永琪的脖子,将头埋在了永琪的臂弯里,过了一会儿,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
永琪心襟一荡,将燕慈打横抱起,朝床榻走去.....
宽大的斗篷滑落在地,床榻上的幔帘也缓缓落下......
又是一个缱绻的夜,与平时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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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到了永琪率兵出征的日子。
出征之日,便是离别之时。
正厅里,永琪着一身镶红旗的铠甲,显得英姿勃发,与年少时随军征缅时不同,如今的他,更多了份睿智和沉稳。
燕慈缓缓抬手抚上玄色铠甲,寒凉的触感才染上指尖,手便被圈进了掌心。
她仰起头,迎上永琪眷恋不舍的目光,弯起唇角,“你不必挂念我,我会照顾好自己,在家等你回来。”
永琪点头,轻声却又坚定地道,“好,我一定早些归来。”
他抚着燕慈腕上的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低低地叹,“这只玉镯里,有我也有你。我不在的日子里,你日日戴着她,便如同我日日陪着你。”
燕慈望着玉镯,鼻头开始有些发酸。
“嗯!”她重重地点头。随即从衣袖里取出一缕红樱。
“静姝说,丈夫出征,妻子应当送一枚亲手缝制的平安符,可我针线活不好,绣得实在难看,这红樱也有吉祥平安的寓意,带着它,也是一样的。”
她将那缕红樱仔细地系在了永琪随身佩剑的剑柄上,学着永琪的语气道,
“你时时带着它,也便如同我时时陪着你。”
鲜艳的红樱流淌在剑上,泛出丝丝柔情,拂去了几分剑气的冰凉,绕住了永琪的心。
“小燕子!”永琪展臂将燕慈揽进了怀中,紧紧地,像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好一同带走。
燕慈也紧紧偎依在永琪怀里,虽然有冰凉坚硬的铠甲相隔,但他们的心依然火热相贴。
心中仍有万语千言,却都哽在了喉间。
而温存不过片刻,侍者便通报出征吉时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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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慈披一件红色斗篷,立于城头远眺。
城门前的军队已经出发,浩浩荡荡,蜿蜿蜒蜒,仿若黑色巨龙盘踞至遥远的天尽头。
寻找到那个渐行渐远的熟悉身影后,她忍了好久的泪终于夺眶而出。
一身戎装的永琪在战马上回头,也望见了远处城楼上的人影。
一抹艳丽如血的红色,如他手中的红樱流苏一般。
他凝望许久,直至那抹红色淡化成小点消失在视野中。
他将掌中的红樱攥紧,感受着燕慈的余温。
“小燕子,照顾好自己,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