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白】四海（三）

韩信在黑暗中，微不可见的红了耳根。

　　第二天一大早，韩信带李白来到一座四周清静的民居内，院里只有一棵槐树，这个季节还留着槐花的残香。

　 树下有一位老人，虽然迟暮，眼神却透露出刚健。

韩信师父。

老人笑了笑，看向了李白。

韩信这是李白，是我信任的人。

庞统难得阿信有全心全意信任之人，想必不是故交就是患难交。

韩信确是后者。

　 庞统尽收眼底，心里对两人关系略知一二。

　　随后庞统单独召韩信进屋，说是师徒之间要好好叙叙旧。

　　李白等在外面，抬头看着几近光秃的树，不禁想到那位迟暮老人，尽管接近尾声，却仍散发着芳香。

　　不久，韩信出来了，庞统便叫韩信帮忙打扫房间。

趁他不在，庞统把李白单独叫到一边。

庞统我这徒弟，一生不知情为何物，他和我形容你，说你是个未知的意外，正是你这个意外打开了他的心扉。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看得懂他一举一动，他在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天选之人。所以我希望，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你能陪着他，唤醒他。

李白唤醒？

夜晚，韩信说自己要出去一趟，李白等了半个时辰，略微有些不安，于是凭着直觉追了出去，凭着记忆走到了庞统的院子附近，正在这时，院子里发出莹莹金光，随后点点星光上升着、旋转着飘散到夜空中。

　　李白看的呆了，直到金光散尽才想到跑进院子里。

　　韩信果然在，背对着李白，肩头微微耸动。

　　李白赶忙上前，韩信面前是一个空轮椅，正是庞统早上坐的那一辆。

　　李白转到韩信面前，只见韩信眼睛微微大睁着，双手就那么僵硬在身体两侧，做出拥抱姿势，眼里出现了少有的迷茫和悲伤。

　　李白不知道为什么，任着自己的身体狠狠抱住了韩信，一动不动传递着温暖。半晌，韩信活过来一样，慢慢收紧了手臂。

李白师父呢？

韩信他老人家……仙逝了……（声音颤抖，极力压抑情绪）

李白心里一震，手上更加用力抱住了眼前人。李白知道，庞统对于韩重言，就像是父亲和儿子的关系，或许更深厚，而他并不嫉妒这份深情。他在乎的全部，是眼前人。他想要韩信快乐，而不是悲伤。

　　把头偏过去正对着韩信，轻轻地用额头抵上去，闭上眼睛，用那日韩信的方式轻轻舔舐着他的唇瓣，一下一下，像猫爪子抓着韩信的心一样，又疼又痒。韩信深呼吸一口气，眼眶里的泪随着闭眼的动作迅速落了下去，被李白的舌尖灵巧的接住，而后舔舐干净。

　　韩信看着眼前人微微扬起的脸，闭上的眼睛睫毛微颤，心里突然出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异样，幸福或是欲望。

　　韩信闭上眼睛开始慢慢回应李白的舔舐，津液交织在一起，舌尖又软又甜，滑滑的软舌滑过口腔内壁时产生的痒感，这些都给了韩重言一种新的归属感。韩信收敛起悲伤，开始正视自己的感情，缠绕着紧紧贴在一起。李白紧张到忘了换气，被亲的七荤八素，无意识的发出小动物般的呜呜声，惹得韩信怜惜地放开了他，捞进怀里亲了亲他的额头。

韩信太白，做我良人罢。

李白好。

韩信跟我回家，我没有父母，只有师父，所以拜过天地，我们就算是夫妻了。

这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温暖至极。

　　两人在这个边陲小镇过了两天安稳日子后，韩信按计划返回叶城。

　　大街上依然熙熙攘攘，只是局势因为江湖上的一封匿名信而彻底反转了。

　　信中揭露了一个惊天阴谋，南方掌权的王家意图栽赃嫁祸吴惑干儿子李章恭，引导吴惑发兵出战，趁机借皇权以平反之意打压吴惑，进而成为一人之下的四方霸主。狼子野心不过如此，下一个目标是谁，皇上动动手指就能知道。

　　李白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听见大街上的妇孺们都纷纷议论着什么，偶尔听见“李家”，手上紧紧抓住韩信的胳膊。

　　走到碎月楼时，李白原想看看若烟姑娘，却只见嬷嬷靠在柱子上愁容满面，看了李白一行清泪就下来了，李白赶紧迎上去。原来是官兵入侵李家，说什么私藏朝廷重犯，可李家其他人哪里知道韩信的存在，官兵只好把知情人一个个抓了起来，包括与李白有关系的所有人，这其中就有若烟。

　　李白一下子愤怒上涌，韩信搂紧了他的肩头，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李家果然被官兵层层封锁了起来，门口官兵一看见韩信接近，马上把两人围了起来。

袁潇大胆狗贼韩重言，意图弑君夺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韩信我道是谁，原来是袁师兄。（冷笑）

　 师出同门，袁潇被庞统赶出师门，对看破自己小伎俩的韩信心有余恨，恰好堂兄袁子安接手通查逆贼一案，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袁潇李太白，还不快交出那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狗贼！

李白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是你吧！韩重言他救了天下苍生，江湖上那封信就是他发出去的，你却在这里给他加莫须有的罪名！

袁潇原来是对患难鸳鸯，好啊！那就在地狱里向阎王洗冤去吧！！弓箭手！（气急败坏）

袁潇动用了官府所有兵力，放过了主谋，却独独为了致韩信于死地。

　　李白闭紧双眼，没有意想中的钻心疼痛，只感觉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围。

　　李白试探性的睁开了眼，他只能看到逆光中韩信靠的极近的脸，和他嘴边有些艰难的一抹笑。耳边传来袁潇的奸笑，李白只觉得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了弓箭的破空声，直到双手摸上韩信韩信的背，李白表情一步步僵硬。

　　一支，两支，五支，八支......

　　纵然不是万箭，可已没有一处完好平坦的地方，有两只箭甚至扎进了同一处，李白不敢想象这是一种怎样巨大的疼痛，但韩信只是在放箭一开始轻轻闷哼一声，后来就默默忍受着长达半分钟的扫射。

　　正常人早就倒下了，韩重言只是靠残存的意识支撑着自己，一定，要保护这个人。

　　嘴边一丝腥甜破口而出，李白着急的流下泪来，却也只能紧紧抱住他，任凭剩下的几支残箭划破皮肤，扎破手臂。

韩信太白，我......

剩下的话消失在空气里，韩信被官兵抬走，官兵撤出大院。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李白怀疑自己在梦里，周围安静的失去所有声响，想到那个人最后挣扎的笑颜，李白声嘶力竭大声呼喊，喊到耳边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若烟回来了，首先探访了李白，却发现李先生神情恍惚，精神上似乎受了创伤，无论说什么，都只摇摇头，没有其他反应。

　　李家人失去了禁锢，回到家里时见到脸色惨淡的李白，只道是受惊过度。不吃饭，不说话，只道是还没从巨大变故中挣脱出来。

　　李白知道自己听不见了，那一声哀嚎似乎震破了耳膜，但是比起那个人被万箭穿心的痛苦，自己受到的一点伤又算什么呢。